徐展雄将《荞麦疯长》比喻成自己的“孩子”
,它是创作者苦心酝酿的私密血肉。讲述它的诞生,对于徐展雄而言,
“像是拿起一把解剖刀对准了我自己”
。
通过徐展雄的剖白,我们不难感受到他深厚的文字功底,以及对电影及艺术,乃至对生命、死亡等存在命题的思索和体知。而《荞麦疯长》作为他自编自导的第一部电影,必然承载着诉说这些命题的不凡使命。
“在《荞麦疯长》的结尾,云荞坐在出租车上,驶向并不可知的未来。这便是影片的主题:
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 ”———徐展雄
《荞麦疯长》让我找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
故事的开始,应该是一个电话
。后来成为《荞麦疯长》制片人的
藤井树
在一个夜晚突然拨通了我的电话,以极其“唐突“的方式问我,是否愿意来一起做个项目。
她有一个非常原始的想法,想把它发展成故事, 并看看是否有入围当年上海电影节创投单元的可能性。
我和藤井树见了面,她把她最原始的故事想法告诉了我。这是一个脱胎于她个人经历的故事。我告诉藤井树,这样的故事,并不是我所擅长的。
在我长期深耕的领域,悬疑、犯罪和情欲永远是抹不去的元素
。我痴迷于人性的复杂,总想通过故事一窥究竟。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单纯的友谊、爱情或亲情,它们都是权力或欲望结构的产物。
我永远相信故事有其月之暗面。
如果你信仰上帝,首先你必须下跪;如果你试图创造一个好故事,首先你必须相信这个故事。
我对这个故事原型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造, 试图加入
悬疑和犯罪的元素
。故事一度变成“闺蜜版的《Gone Girl》”,表面的温情下暗流涌动, 实则是个复仇故事。
然而,我们始终对这个故事有所疑惑。就在上海电影节创投单元报名截止日临近的时候,我告诉藤井树我需要闭关几天,再好好地想一想这个故事。
一个多星期后,《荞麦疯长》的雏形诞生了
。在此之后,虽然故事的细节发生过很多变化,但它的人物、结构和主题却再也没有变过。
我必须承认,我是幸运的。《荞麦疯长》从最初的几千字到最后成片,其中得到了很多很多的帮助。然而,作为故事的缔造者, 当你向所有试图在戏里戏外向你提供帮助的人讲述你的故事时, 你永远都绕不开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或者说, 这个故事到底和你、和你的生命有何关
系?
如果说我有什么经验可以和与我一样想要拍片的新导演分享的话,也就是这样一句话了。
纯从创作而言,《荞麦疯长》之所以成为现实,那是因为我找到了这个故事和我本人生命的私密联系。
如果说《荞麦疯长》是一部自传电影,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荞麦疯长》的英文名叫Wild Grass(野草),自然是对三位主角的形容,但同时也是对鲁迅的致意。
鲁迅式的悲怆的存在主义哲学,正是这个故事的底色
。
上海:想象中的华美镜城
从藤井树的故事原型,到之后的《荞麦疯长》,最大的改变是视角的变化。三个主角都是外地人,他们从乡镇来到上海,把上海当做一个暂且停留的漂泊之地。
上海从来就不是一个实指的家。它是一个梦想,一个符号,一个流动的能指
。这就是我眼中的上海,我所迷恋的上海。
我出生于浙江省慈溪市(也就是目前影片中的慈镇),那里与上海隔海对望。现如今, 高铁和跨海大桥缩短了两地之间的时间距离,却依然没有消弭一座核心都市和它的辐射乡镇之间的古怪联系。
在我小时候,仿佛每一户人家都有上海亲戚。你永远都没有见过这些来自上海的人, 可他们却充斥于茶余饭后的谈资中。
上海从来就是一座具有魔力的都市
,它能把“乡下人”迅速改造成精明、小气的“城里人”。
它是一个魔障,一旦进入,便自动割裂了那人与其宗族的血脉联系
。乡下人鄙夷上海人,却又透着一股不自知的醋意。如果后辈中有人前往上海并在那里扎根, 这甚至是光宗耀祖的事,哪怕这同时也意味着遗忘过去。
我至今仍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到上海的光景。父母带着我坐了一夜的船,从宁波港抵达十六铺。下船的时候,天还未亮。渐渐地,天际线变成了青灰色,远处传来外滩标志性的东方红钟声, 环卫工扫起梧桐落叶,扫帚和柏油路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清晨的上海,是任何城市都无法比拟的。它独具一种史诗感,又消解了庞大的叙事,预示着日常琐碎的周而复始
。
《荞麦疯长》的故事便是在这种张力和矛盾下进行着的。一个试图逃离家乡的小镇姑娘,等她真的实现梦想来到上海时,却发现现实远远比想象的残酷;一个想从上海远走高飞、踏上更高舞台的舞者,却发现自己永远被锁在了这个城市,再也离不开了;一个没有梦想、仅仅是想在城市里混口饭吃的男孩,却因为随波逐流,席卷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荞麦疯长》所描述的,既是特定年代中的某些典型年轻人,又是一段混杂着传说和臆想的历史
。任何书写历史的动作,都是主观的。而上海的迷人之处正在于它的传奇性。这是一座被文本编织出来的都城。
所以,《荞麦疯长》也从来没追求过什么现实主义的美学。这也是当初我告诉美术指导罗顺福老师的第一句话。就《荞麦疯长》而言,所谓的现实主义仅限于不要出现超越于这个特定时代的道具,除此之外,历史就是我们随意装扮的姑娘。
后来很多人反映《荞麦疯长》如梦如幻,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
理想照进现实
《荞麦疯长》赶上了上海电影节创投的末班车
,拿下了那一年的“
最具创意项目
”大奖,并很快就进入了以拍摄为目标的快车道。此间我们所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我相信藤井树能比我更为生动地描述。但我依然要感谢以下所有人,没有他们,《荞麦疯长》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
每一个作品都有其自己的生命和命运
。有的作品刚出世即被奉为神作,却在多年之后被人遗忘;有的作品刚出世便遭人恶评, 却又时隔数年被奉为经典。作品命运之乖张,和人类毫无区别。这也就是我不太情愿讲述作品的理由。就像一个孩子,父母虽然负责将其生产出来,却不能对其一生负责;孩子身上流淌着父母的基因,却全然是个独立的个体。
《荞麦疯长》对于我而言,是一次漫长的告别。
我只希望多年之后,当我或有机会再次观看它时,纵然会对它的稚嫩和不成熟感到遗憾,却依然能感受到它那颗灼热跳动的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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