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不去的年》影评
本回答为2021年知乎长回答第4篇,完成进度4/30。
一、事隙与闲笔
著名的汉学家浦安迪在中国叙事学中谈到他对于中国和西方叙事学不同的分类。
从“叙述性+时间化”和“非叙述性+空间化”的原型对映出发,我们可以进一步观察到,中西叙事文学在对“事”的理解上的异趣。我们知道,古今中外,叙事研究的基本单位都是“事”或者“事件”(event)。如果没有一个个这样的基本“事件”单位,整个叙事就会变成一条既打不断也无法进行分析的“经验流”。然而,研究叙事的基本单位“事件”,并为它下定义,看似容易,其实很难。在西方文学理论中,“事件”是一种“实体”,人们通过观察它在时间之流中的运动,可以认识到人生的存在。与西方文学理论把“事”作为实体的时间化设计相反,中国的叙事传统习惯于把重点或者是放在事与事的交叠处(the overlapping of events)之上,或者是放在“事隙”(the interstitial space betweenevents)之上,或者是放在“无事之事”(non--- events)之上。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在大多数中国叙事文学的重要作品里,真正含有动作的“事”,常常是处在“无事之事”.-静态的描写—--的重重包围之中。饮宴的描写就是“无事之事”的一种典型,我们只要试想一下明清章回小说里有多少游离于情节之外的宴会描写,就会明白古人的心目中对“事”的空间化感受,是如何的强烈了。
在西方叙事学中,他会要求剧情符合三一律要求剧情要有起承转合,必须要以事件为中心进行推导,但是在中国叙事学中则不是这样。
造成这样的差别所在,是因为中国叙事的过程并不将不同的叙事作为离散的叙事单元块,而是将一个完整的叙事作为一个空间来进行处理。
这里也体现出中国和西方的底层美学逻辑的不同,西方的美学逻辑要求个体分散并且以结构主义的形态组建,而中国的美学呢,只是以一个更加模糊的意境进行囊括。
《没有过不去的年》看似将镜头聚焦到了王氏一家,然而实际上是通过王家兄弟姊妹的关系展开一副更为人生百态的社会光景。尤其是当故事最开始的几分钟,王自亮陪着他的母亲王老太太去医院看病,在这个叙事块儿中就出现了大量和故事主线无关的其他人的细节,但是这些通过与王自亮。发生碰撞和接触的人们也正是对于中国社会人生真实状况的展开。
导演尹力在接受采访时,将其说成是闲笔和毛边儿。
《没有过不去的年》全片一个多小时,它不长,但我却用了很多的“闲笔”:医院里吵架的姐妹,大街上不会玩微信的老头,举着个乌龟敲车窗的贩子,向编剧推销男性保健品的,楼上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邻居,有很多的诸如此类的“毛边儿”。
是的,这些毛边儿如果剃掉对故事的主线没有影响,但是当它在电影场景中出现时,能够真正的将这部电影不是以一个故事,而是以一种观察的角度出现。在这方面与之颇为相似的《罗拉快跑》也曾经展开过其他人的未来命运,以三秒钟出现的快闪镜头。但是和这部电影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想通过一种附属的子叙事来体现命运偶然的主题——而《没有过不去的年》展开出的这些事隙,则体现出了意境。
这些零碎的元素看起来是一个无组织的状态,但它首先增强了生活质感和时代特征。其次,这些元素构成了单线条叙事之外的交响效果,在主部主题呈现的过程当中,副部主题仿佛是无意识、不经心地表达;但是闲笔不闲,有它的剧作和节奏方面的作用。旅游团在徽州那场戏就像大街上抓拍一样,全是精心组织好的。游人问“听说这村里出过多少举人多少秀才”,耳聋的老者所闻非所答“都出去打工了”,这些不咸不淡的话都有讽刺的意味。还有,王自亮在大街上溜达,两个叫他“王老师”的剧组女孩儿拍戏路过,剧组没给她们钱,给了两只鸡,女孩儿把鸡送给了王自亮,这也是调侃;下个镜头母亲就把鸡汤端上来了,看上去很放松,这是一个生活流式的叙述,但都有我们的用意在里边。这类手法单一出现不行,必须成系统才能有效果,包括街头卖保健品的女孩儿,举着乌龟敲车窗的人,拖违章停车的警察,医院吵架的姐妹,楼上不讲理的邻居,窗外坐轮椅的女孩儿……
无法用主题进行归纳,却能真切地感触到观影者。《理解漫画》的作者谈到这是一种极具东方美学特色的留白。
电影可以写秘密,但是必须服从于人际关系的传奇与深刻。譬如《英雄儿女》《小城之春》《新龙门客栈》《红高粱》《霸王别姬》《战狼2》《泰囧》等等。中国大部分著名影片的核心价值,就是人物关系写得精彩、深刻、传奇。这就是中国电影的美学基因。也正因此,中国人不停地羡慕美国电影会讲故事,嫉恨自己拍不好类型片。但是中国电影研究始终就没有人发现这里藏着两种文化上的区别。我们暂且把美国的电影文化称作自由主义文化,中国电影文化称作江湖传统文化。
西方影视学中有一种思路是打破第四堵墙,即演员对着镜头向观众诉说,让观众意识到演员只是在演戏,从而意识到他是虚假的。而按照尹力的做法,通过这些闲笔,将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所遭遇到的狼狈和困境与影片中表达的叙事进行衔接,模糊了真实和虚假之间的关系。
“放到影片当中产生了交响的效果,不是写一个人的单曲,当主部主题发展的时候,副部主题不经意的渗透进来,逐渐产生了人们对整个社会氛围的认知”。
在这个电影中我们也能看到,有很多叙述支线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结局。正如马克吐温所说的,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相似的场景也出现在一些著名的中国电影的其他手法中。比如《流浪地球》的“饱和式救援”,主角一行人并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他们只是偶然到达了最后的发动机,刘培强也不是唯一一个发现莫斯有问题的人,这些看似的闲笔都体现出具有中国独特属性的叙事法。
尹力表示,该片立足最普通大众的情感与2020这个特殊年份的时代主题。导演想通过一家人在春节前几天的生活片断,以他们的辗转变换,呈现改革开放四十余年人们生活的变化。不仅想带给观众简单廉价的温暖,还想让观众感同身受以及生发出一些思考。这个故事不仅是剧中人的,也不只是创作人员把自己的个人经历放到里面,还是千家万户中国人经历过的心路历程。
二、多媒介载体与戏中戏
在这部电影中明显出现的戏中戏有两处,一处是王自亮编剧的《全家福》,还有一处是向藜的合唱《青春舞曲》。
青春舞曲作为整个电影进行到前半节的插曲,体现出一种年年岁岁花相似的,永无止境的日常生活在这永无止境的日常生活中,似乎人们可以高往的抬头满含热烈的向前走,然而事实上却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青春舞曲和王自亮的窘迫忙碌碎片化困惑的中年生活以交叉蒙太奇的方式极快的出现在银幕上,还夹杂着轰隆的火车声,这种带有交响乐式的场景调度仿佛暗示着光鲜亮丽的生活表象与背后的沉浮挣扎,他们看起来是矛盾的,但是却无奈的融合于一体。
而王自亮的全家福具体场景也并没有出现,而是以片段式的台词。穿插着王自亮与王自健两兄弟之间的矛盾而进行所有的正在舞台上演出的演员表现的故事都被很巧妙的遮挡了。
这些一闪而过的信息,带有很大强度的文本可解读空间。它们在整个电影的过程中一闪而过,似乎并不需要获得观众的细致观看。
与此相似的,具有庞大的信息却一闪而过的场景,还有在作品中频繁出现的各种多媒介载体。
最常见到的就是手机短信(微信)信息,这些小而密集的文本。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极短,需要观众以高专注力去同时观看文本信息和现场的场景调度,才能够识别。
与快速交互出现的手机信息,相比较的是作为关键道具却没有展开的王氏家谱。王自亮在上飞机的时候,翻开了几页,在后面他和妻子女儿相处的场景中,也能看到这些一起阅读的片段。这本王氏家谱后来回到了安徽老家,在最后几个场景中,子女几人翻看相册之余,也在翻看这本家谱。
这一组相互对立的载体也体现出处于同一空间下的不同人的生活方式,作为母亲的生活记录方式是以画面和文字为主,他想沉淀或者记录下的内容是过去几十年里不变的东西。而作为子女在现代社会生活如此发达的当今,却分割几地,无法。通过便捷的交通工具和父母镜像,而只能通过便捷的通讯工具与父母聊天。
他们彼此之间以一种血缘纽带衔接为一家人,同时又以更大程度的命运(污染-揭露-治污-病人)衔接到一起。滕尼斯在谈论共同体的时候谈到三种共同体,一种是血缘,一种是地理,还有一种是情感。我们会发现这三种共同体,他们衔接的力度都不如命运,这就是导演厉害的地方:冥冥之中衔接起来的现实主义,让所有人在更大程度的意义上成为一体,不是因为是一家人,不是因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同一个小区,也不是因为相处之间产生了特殊的情感,而是因为没有人是孤岛,所有人都是一个完整大陆的一部分。
影片一再出现王家宗谱不是闲笔,而是有着全片独到的象征意义,它就是影片之中所有人物的关系所在,这种关系的表现是可以变得很深刻的。王自亮是一个游走在人性底线上的主,这里所有关系就可以统统落在人性底线上层分缕析。影片对之揭露的太过委婉,应该说这是不暴露作品主观意图,留给观众更大评论空间的愿望。
三、复调性与可复读性
巴赫金提出的复调小说,他认为有复调小说的特点就是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让这些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他们统一在某个事件之中,他们相互碰撞而不发生融合,从而让整个的叙事又产生了很强烈的复读性。
首先是产生复调的不同人物的叙述。尽管主要一切都围绕着王自亮的所见所闻和遭遇进行,然而他所接触到的各色人和事都以碎片的模样进行了展开。他自己所眼见的信息,是不齐全的,观众从他的视野出去拼出的其他人的叙事块儿也是弥散的。
尽管如此,这些人物所展开的故事都是对话性的,也就是一切负有意味和含义的事物当中所存在的。按照巴赫金的说法,回到事件性回答生活,被体验为一连串独特的唯一的存在事件的那种意义上,那么那个具体化的巨大而直接的重要性就会浮现出来,人类的言语实际上是一切人的行为,都源自于一个独特的位置,其特殊性由说话人的物质体现来加以确保。在这个意义上,他或她占据了这个特定的时间和空间,占据了存在中的这个,而且是唯一的这个位置。
由于电影是以线性的方式播放出来的,那些后来的对话声部出现在影幕之后,就很有可能会改变之前读者对已获取的信息的印象。
在这部《没有过不去的年》中,就出现了大量的可复读性的场景。加达默尔曾经说过一种解释学循环,你要在细节中把握整体,在整体中把握细节,需要通过反复的阅读才能够真正的理解这个作品的完整面貌,以中国的易经书来看,亦是如此当我们真正完整的了解整个文本的空间之后,才能看出来其可读性所蕴含着的带有层次的情感。
在这种可复读性的场景中,我们很难判断导演的意图究竟倾向于哪一种。
①王自亮究竟知不知道污染企业的罪魁祸首是他的弟弟?他所谓的道歉,是对谁道歉?他的弟弟王自健究竟有没有动手解决律师?为什么他的房间里会突然收到一大把的现金?
②他在美国的妻子,来美国机场接他和他见面时候的模样,以及他们一家4口在后续的日常欢乐气氛中的相处,是真的吗?他妻子当时是否真的知情?妻子所谓的副卡,是为了维护女儿编造的谎言还是真实存在的?
不同的解读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
而有些看似简单的场景,也随着叙事信息的不断复杂化,呈现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审美。
很小的一处是
包括编剧请小三儿和她妈妈(丁嘉丽饰演)吃饭,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吃完出来就是别人家一场盛大的婚礼,瓦格纳《婚礼进行曲》一起,更衬得人生狼狈,不同人物的命运不用说一句话,就摆在那里了。
更大的则是故事进入到最后,有欢天喜地的农村过年时的场景、王家一桌人在小空间中的对话,以及随时整装待发待捕的公安同志。
农村的鞭炮越响,那些过年的节日仪式感越足,那些欢乐的氛围越亮,越呈现出强烈的乐景哀情——这真的是没有过不去的年吗?
这真的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吗?
沉重的现实、强烈的真实感,深刻地刺痛着观众的内心。
2020年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阖家欢乐的大团圆结局也更容易带来高票房——
于是豆瓣的评分不高,便可以理解了。
我去看电影的时候,一家人带着孩子进入电影院,而这部作品里却有着相当篇幅的儿童不宜的场景——不管是交尾的、血腥的,还是残酷现实的。
而。作为观影的中年人们,看着这些现实生活中会遇到的一地鸡毛的琐碎所带来的困境,他的内心或者是我的内心久久无法散去。
无法散去的是对生活的郁结,绝不是,抚慰人心的年味儿,也绝不是温馨场景。
我知道这样一部作品真正是能够体现时代、记录时代,并将时代的变革记录在胶片上,当我走出电影院,那止不住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我的口罩,所剩下的还有什么呢?还有观影结束之后久久不能忘怀的场景绵延着与现实生活的遭遇融合起来。
最后,我想谈的是:
四、叠加的异托邦
福柯在异托邦中这么说:
作为一种我们所生存的空间的既是想象的又是虚构的争议,这个描述可以被称为异托邦学。第一个特征,就是世界上可能不存在一个不构成异托邦的文化。这一点是所有种群的倾向。但很明显,异托邦采取各种各样的形式,而且可能我们找不到有哪一种异托邦的形式是绝对普遍的。
在一个社会的历史中,这个社会能够以一种迥然不同的方式使存在的和不断存在的异托邦发挥作用;因为在社会的内部,每个异托邦都有明确的、一定的作用,根据异托邦所处在的这个文化的同时性,同一个异托邦具有一个或另一个作用。
第三个特征。异托邦有权力将几个相互间不能并存的空间和场地并置为一个真实的地方。正是这样,在长方形的舞台上,剧场将一系列互不相干的地点连接起来。正是这样,电影院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长方形场所,在大厅深处的二维屏幕上,人们看到的是三维空间投射在上面,但以矛盾场所的形式出现,这种异托邦最古老的例子也许就是花园。人们不应忘记,花园作为距今已有千年历史的非凡创作,在东方有着极其深刻且可以说是多重的含义。波斯人的传统花园是一个神圣的空间,在它的长方形内部,应该集中四个部分,代表世界的四个部分,还有一个比其它空间更为神圣的空间,这个空间像脐带,在花园中间的世界的脐带(喷水池和喷泉正是在这里)。花园里的全部植物应该被分布在这个空间,这种小宇宙中。至于地毯,最初,它们出自对花园的复制。花园是一个地毯,在这个地毯中,整个世界臻于象征性的完善,而地毯又是一种穿越空间的运动的花园。花园是世界最小的一块,同时又是世界的全部。从最初的古代文化开始,花园就是一种幸福的、普遍的异托邦(因此,我们的动物园也是如此)。
第四个特征。最常见的是,异托邦同时间的片断相结合,也就是说为了完全对称,异托邦为把何物称为异托时开辟了道路。当人类处于一种与传统时间完全中断的情况下,异托邦开始完全发挥作用。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公墓就是一个高度异托邦的地方,因为公墓同奇特的异托时同时开始,对于个人来说,生命的失去就是这个奇特的异托时,再者,公墓也与几乎永生同时开始,在这个几乎永生中,公墓不断地毁灭和消失。
《没有过不去的年》中就体现出三处关键的异托邦,分别是带有浓郁文化仪式感的同时又是被严重够不够污染的徽州乡土地区;支离破碎的、串联出人物之间错综复杂关系的手机信息对话空间;以及重回幼时经历的怀旧地、最后一次团聚的老房子。
围绕着徽州乡土地区,即母亲口中的“老家”,似乎完全不受到高速发达的现代社会的侵蚀,而是保留了古色古香,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人文地理,都有着强烈的世外桃源感。
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这片乡土上上演出庆祝新年带来的种种歌舞节日活动,把过年从一个单薄的词语变成了一个动态的场域。这这番狂欢热闹的庆祝之下,人们载歌载舞,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可是这种美好的幻想注定只是枉然罢了,就如同旅游团的导游问聋了的老大爷,“中过几个举人状元”这样带有古代时空的话语时,老大爷回应的是“都去打工了”这一无奈的空巢现实一般——
一直照顾老太太的元能兄弟摔断了腿,同时查出来,他早已被企业排放的污水患上了疾病。整个乡村的留存的乡民们,都患上了疾病——整片土地,整个农村老家也都被现代化生产的工业以非常破坏性的方式被裹挟着进入了现代社会。
我以为老家异托邦与老太太是一体的,老太太最开始不愿意看病,也不懂现代技术;后来进了医院检查只有3个月寿命(她自己不知情),尽管身体早已被侵蚀,但依然努力成为治愈在现代社会中疲于奔命的中年人们。
手机空间则将虚拟的表象以超真实的状态呈现出来。
如前文所说,那些快速的切片式的信息一闪而过,拼凑出更具有互文性的社会。
要不要陪老太太一起过年的几兄弟姐妹的扯皮,来自一次又一次的电话,视频电话、手机电话、短信、微信,林林种种。
王自亮关心的乡村污染问题,来自微信转发朋友圈,后来引来一连串的官司、律师援助、与二弟的博弈。被摔断腿的元能也在视频里向各位问好。
王自亮的所有工作都建立在现代通讯技术上:为土财主写的自传“自亮,就是照亮您自个儿”,给大腕儿写的改了一年多的剧本,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又翻身开始编剧写作。
王自亮与妻子女儿的温馨生活片段,被拍进照片里,也只是拍进照片里——我们现在仍不知道这些照片究竟拍于何时,是出轨之前还是之后——导演将这些拍照片的场景乱序插入到剧情之中,营造出记忆碎片似的混乱感。
王自亮被发现出轨,也是因为手机。妙果从父亲的旧手机中发现了他与情人的合照,妻子说王自亮给情人刷卡时,她是副卡,总会受到短信提醒。
而那个即将被卖掉的老家,以及从电影开始到结尾老太太一直念叨着要去的养老院,形成鲍曼所说的怀旧的乌托邦。
那个地方已经回不去了,就像变成小孩子的王自亮,以及那些不是记录在手机里的旧照片。
真是“房子在,家就在”吗?
人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但可以装作挂念着的空屋而已。
自亮的大妹妹向藜则是一个十分自我的女性,性格尖酸刻薄,唯利是图,何以早就离婚似乎不难理解。老母亲打算卖掉家乡的老房子,决意把最大一份款项分给一直在家乡生活、视同养子的元能,并且诚恳地告诉儿女们,元能二十七年年年帮助他们家,而现在他竟然早早患上了癌症!但是,向藜拒绝接受母亲的感情诉求,拒绝理解母亲最后的心愿,其心性之寒凉,其言语之冷血,可以直接摧毁所有善良人们的意识的屏障!至于小妹妹向薇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母亲的生活几近不闻不问。《没有过不去的年》这一段接近着尾声,其实很深刻地讲了一个悲凉的现代家庭故事。嘴边都挂着“妈在家就在”,实际上母亲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已经变成了摆设。
在故事的最后几幕,过于幻想的场景再度复现出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起看老照片,仿佛从来没有任何矛盾一般,仿佛现实里的生活压力从来就不存在一样,仿佛下面一直等待着抓捕王自健的警察也并不存在。
鲍曼说,这叫做“回到子宫”。
有这么个治愈之地在此处,所有的故事都可以从头再来。《假如还有来生》的重点,不是来生,而是假如,所有的故事停留在童年时分即可。
导演虚设出的大团圆结局,并不是“温情”,而是“残酷”,在这残酷之下的团圆,让这个年不是“没有过不去”,而是“没有、也过不去的年”。
原答案:
今天刚刚看完,我给的评分是8.6,一个非常高的评价。
我也决定把它当做一个很长的回答来展开。
现在先简单的说一下看法。
整部作品我的个人观感,基本上前面一半的时间淹没在琐碎的交叉蒙太奇的信息中,而后面一半的时间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崩溃,最后泣不成声。
尤其是过年的那些欢快喜悦的场景和背后真实要面临的无奈和挣扎,这种强烈的对比给人带来更加沉重的美感。
如果观众自己曾经经历过影片中讲到的一些生活片段,估计会更加难以承受如此戳心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