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畫像

自從康熙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二日(1687年4月3日),康熙帝玄燁第一次駐蹕暢春園後,他就非常喜愛這座風光秀麗的禦園。當年就來園居住44天。據相關學者統計,從此,玄燁年年來暢春園居住,最少的一年是康熙三十五年(1696),也有29天;最多的是康熙四十七年,多達202天。他大多是在正月上旬辦理完重大禮儀宴會後,即前來郊園,其中正月初二即到暢春園居住的年份就有8次。通常都要住到十一月乃至十二月下旬,才離園返回皇宮,其中臘月二十五日至二十八日才遲遲離園的年份有8次之多。當然,其中有相當多的時間,是去南巡江浙、東謁祖陵、西遊五台和北狩圍場等,並非全是住在淀園。玄燁的生日是三月十八日,他共有24次是在暢春園度過萬壽節的。直到病逝于暢春園清溪書屋,36年間他居住暢春園累計為257次,共3870多天。

玄燁在暢春園生活的主要內容,是避喧聽政、頤養慈寧和避暑賞景。除此之外,還有年節同慶、宴賞賜食,樹范天下、奉親教子等。

日常政務有選官、引見、閱批折本、召見臣工、議事下旨。康熙帝在駐蹕暢春園期間,幾乎每天都要在澹寧居聽政理事,處理各類政務。例如,康熙帝在康熙二十六年第一次駐蹕暢春園,在九天內三次“上禦暢春園內門”即在九經三事殿內外上朝理政。再如:康熙三十年至三十六年前後,親徵準噶爾的好多政事都是在暢春園議定的。又如: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十二月初一日至十三日,在禦園居住十三天,有六天在澹寧居上朝,處理了幾十件需要決定的事項。初一那天連續解決了九項迫切問題。最後一件是關於曹寅和李煦虧欠銀兩問題。

還有接見外國使節。例如:康熙四十四年(1705)十一月十六日,康熙帝在暢春園接見羅馬教廷特使多羅,免跪、賜座。並命人攜朝廷禮物,往羅馬答聘。次年中元節,康熙召羅馬特使多羅入園賜食,觀看燈火。五個月後還請多羅遊暢春園。再如:康熙五十九年(1720),西洋國(葡萄牙)使臣裴拉理來朝,玄燁在九經三事殿接見、賜茶。又如:康熙五十九年十二月一個月內,康熙在暢春園清溪書屋8次接見羅馬教廷特使嘉祿,收教宗送來的禮物,贈送教宗及葡萄牙國王禮物。其間,還賞賜嘉祿貂褂、鼻煙壺、貂冠、青袍、琺瑯碗等物並賜宴。

還有閱視武舉。自康熙四十五年(1706)起,康熙帝每逢大舉之年,便於十月或十一月在暢春園內西廠閱視武舉人騎射、技勇。有時亦在園內舉行傳臚典禮,頒布武狀元等進士甲第。如康熙五十四年(1715)十一月十三日至十六日,康熙帝為閱試武舉,來到暢春園西廠。領侍衛內大臣、讀卷官、大學士松柱等,按位排列恭立,皇帝升坐。兵部侍郎覺和等進前,奏武舉徐緩等170人分為11班,考試其騎射。皇帝命諸大臣落座。於是閱徐綬等,依次騎射,記其優者。閱試完畢後,皇上令諸皇子騎射。第二天,繼續閱試,試以步射、挽硬功、舞刀、掇石。第三天,繼續在西廠試射。從武舉中選出15名最優者復射,分為等次。大臣們將入選15人內最前3人為一甲,另12人為二甲,其餘俱為三甲,並將15人的卷子呈覽。

明清之際,是中西文化交流的第一次高潮,也稱第一次西學東漸。此時期康熙帝接觸到一些熟知西方科技知識的傳教士,他開始對西方科技發生濃厚的興趣。法國耶穌會士白晉在書中回憶道:“康熙帶著極大的興趣學習西方科學,每天都要花幾個小時同我們在一起,白天和晚上還要用更多的時間自學。”此時的康熙帝已經朦朧地意識到自然科學的重要,他為培養專門從事天文觀測、自然科學領域的人才以及編纂大型科技著作,在暢春園設立蒙養齋算學館。這被法國傳教士稱為“皇家科學院”。

康熙帝學習十分用功,知識面相當廣博,對人文地理、律曆、算術、諸子百家、醫學、自然科學、佛教、經論道書,無不涉獵,可以説是一個全才。康熙的知識來源有三塊:一是滿族文化。作為滿族的皇帝,學習本民族的文化是基本的素養,康熙跟著滿族的師傅説滿語、學滿文,練習騎射。二是漢族文化。作為入主中原的少數民族統治者,要獲得漢人的認可,康熙又師從漢族師傅熟讀儒家經典,閱讀大量史書,通曉儒家的“帝王之學”,接受儒家文化的熏陶。三是西方科技。歐洲的天主教耶穌會士入華傳教,帶來了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知識。康熙帝虛心向學,多次召張誠、白晉等人至暢春園講授西方的科學:數學,天文學,工程學,測繪學、醫學甚至人體解剖學。如康熙二十八年(1689)三月初八日,康熙帝召法國傳教士張誠至暢春園清溪書屋教授幾何學等。尋張誠復多次入園講授。

蒙養齋算學館的成立時間為康熙五十二年(1713)六月初二日。《清聖祖實錄》明確記載,六月丁醜“諭和碩誠親王胤祉……即于行宮內,立館修輯”。但是蒙養齋的研究範圍不局限于數學,還有曆法和音樂。康熙五十二年九月,康熙帝再次頒旨:“諭和碩誠親王胤祉等,修輯律呂演算法諸書,著于蒙養齋立館,並考定壇廟宮殿樂器。”康熙五十八年(1719)十月,命蒙養齋舉人王闌生修《正音韻圖》。

蒙養齋算學館翻譯了《幾何原本》《比例規解》《測量高遠儀器用法》《八線表根》《勾股相求之法》《借根方演算法節要》《西鏡錄》等十幾部滿漢數學書籍,還完成了《律曆淵源》等著作,也培養了梅玨成、明安圖、何國宗等一批科學家和學者。還對全國的歷書、地理測繪起到了促進作用。

早在康熙五十一年(1712)十月初一日,康熙帝就“諭皇三子和碩誠親王胤祉等:北極高度、黃赤距度于曆法最為緊要,著于澹寧居後每日測量”。並馬上得到幾個皇子回奏。同年十一月,應誠親王胤祉奏請,向廣東、雲南、四川、陜西、河南、江南、浙江七省派專人測繪。

遺憾的是,康熙帝出於統治的需要,只在宮廷等小範圍內招收蒙養齋算學館的學員,沒有在民間普及,西方先進的科技未能在整個國家範圍中起到應發揮的作用。隨著康熙朝的結束,這種中西交流的學習也隨之終止,中國錯失了一次科技鼎新的歷史機遇。

康熙不僅愛看書,也愛編書。可以説編纂頒行圖書是康熙文治一大特色,康熙尤其重視中國傳統文化。他在京西園林居住時主持或者組織編修了很多叢書,為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建設做出了重大貢獻。

編修聖訓。康熙二十一年(1682)八月初十日,康熙駐蹕玉泉山時,批准了福建道御史戴王縉纂修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聖訓的奏請,並認為:“太祖、太宗、世祖聖訓,垂法萬世,關係重大,理應纂修。”康熙二十五年、二十六年,《太祖高皇帝聖訓》四卷、《太宗文皇帝聖訓》六卷、《世祖章皇帝聖訓》六卷陸續告成。

淵鑒齋是暢春園內康熙帝倡導和指導編纂浩瀚典籍的地方。在這裡,康熙帝令徐乾學編注《禦選古文淵鑒》,又組織張英、王士等人纂修大型類書《淵鑒類函》。

《禦選古文淵鑒》是一部古文選集。其中收錄自春秋至宋代近800名作者的1300多篇文章。每篇文章書眉之上刊刻諸臣附論。而每篇文章之首都有玄燁的禦批,篇篇有皇上對文章的介紹和評論。書前有玄燁親撰序言。

《淵鑒類函》是一部側重於檢查文章詞藻的類書。張英、王士等人在明代成書《唐類函》的基礎上,進一步將收書範圍擴大,使此書在時間上貫通古今,內容更為豐富完善。全書445卷,康熙四十九年(1710)由玄燁親為制序刊行。

佩文齋是康熙帝收藏古今典籍名畫書法的殿堂,是他讀書、鑒賞書畫和學書練字的書畫室,也是他編纂書畫典籍和畫譜的工作間。康熙帝以佩文齋為基地,進行大規模的持續不斷的詩文書畫的編纂工作。其中以“佩文齋”冠名的書籍就有《佩文齋咏物詩選》《佩文齋廣群芳譜》《佩文齋書畫譜》《佩文韻府》。

康熙曾説過:“朕子宮中諭教皇太子,諄諄以典學時敏,勤加提命,日習經書,朕務令背誦,復親為講解,夙興宵寐,未嘗問輟。”(《聖祖禦制文二集》)王士稹《居易續錄》也有記載:“上在宮中親為東宮講授四書五經,每日禦門之前,必令將前一日所授書背誦、復講一過,務精熟貫通乃已。”直到康熙二十六年(1687)六月,玄燁才為皇子們選擇了三位師傅:尚書達哈塔、湯斌和少詹事耿介,並徵得大學士明珠、王熙等人的贊同和支援。玄燁選師的條件非常嚴格,既要學問高深又要品德高尚。他還先後挑選張英、熊賜履、李光地、徐元夢、顧八代、法海等人為皇子師傅,都是滿漢宿儒。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七日,玄燁在暢春園召見達哈塔、湯斌、耿介三位師傅,皇太子及皇子四人待命,內大臣、侍衛、起居注官分列左右。皇帝降旨:“自古帝王,莫不以預教儲貳為國家根本,朕恐皇太子不深通學問,即未能明達治體,是以孳孳在念,面命耳提,自幼時勤加教督,訓以禮節,不使一日暇逸……皇太子從來惟知讀書,嬉戲之事一切不曉。……爾等皆有聲望于外,茲特命爾等訓導東宮。”關於學習的科目,他説:“朕謹識祖宗家訓,文武要務並行,講肄騎射不敢少廢,故令皇太子、皇子等既課以詩書,兼令嫻習騎射。”湯斌三人雖一再推辭説自己不能擔此重任,還是沒能改變皇帝的決定。

從初九日開始,皇太子和皇子們便開始在三位師傅的引導下,在無逸齋進行緊張繁重的學習。起居注官德格勒、彭孫遹記下了皇子們在無逸齋的學習情況:一大早,皇太子和皇子們在無逸齋讀書,朗讀《札記》數節、經義一篇。湯斌捧書聽皇太子背誦,不遺一字。又朗讀新書。皇太子寫楷書一紙,約數百字。辰時,皇帝駕至,升座。問起居注官:皇子讀書何如?對以“皇子睿質岐嶷,學問淵通”。玄燁便發議論:“不能讀書,飾以為能讀,不能講書,飾以為能講,若此者非人類矣。”皇帝回宮後,皇太子又寫楷書一紙。午餐後,皇太子寫滿文一紙,即溫習《禮記》和經義,各朗讀一百二十遍。此時,皇帝又來到無逸齋,皇太子允礽、皇長子允裎、皇三子允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允祺、皇七子允祐、皇八子允?站立待命。皇帝從案上取出經書十余本,遞給湯斌,説:“汝可信手拈出,令諸皇子誦讀。”湯斌隨揭經書,允祉、胤禛、允祐、允襈以次進前,各讀數篇,聲音朗朗。又命允禔講解《格物致知》和《論語》的章節,皆逐字疏解,又能融貫大義。皇帝又命允祺讀一篇滿文,段落清楚,句句明亮。皇帝説:“朕幼年讀書必以一百二十遍為率,蓋不如此則義理不能淹貫,故教太子及諸皇子讀書皆是如此。”他還説,他經常改抹皇太子的習字,加點者少,未嘗加圈。皇帝讓師傅和近臣寫字,湯斌和耿介的字很平常。皇帝遂親灑宸翰,書宋儒程顥七言詩一綾幅及“存誠”兩大字一紙。綾字秀麗,大字蒼勁,皆有法度,諸臣莫不欣忭讚揚,之後,皇帝又帶領諸子練習射箭,親自拉弓搭箭,連發皆中;還命近臣和侍衛習射。此時天已薄暮,皇太子和皇子們的全天學習方告結束。皇帝也回清溪書屋去了。經過這樣不斷的學習,皇太子和諸皇子都具有較高的文化水準和滿漢語言文字水準,不僅熟悉中國古代典籍,即使書畫和騎射也達到很高的水準。後來,皇太子遷到西花園居住和讀書,諸皇子也遷往西花園南部的荷池四所去了。

有清一代,統治者非常重視農業生産,認為這是國家穩定的根本。康熙一朝在暢春園試種禦稻並大力推廣。統治者也分外關注直接影響農業産量的降雨情況,在海淀一帶進行求雨活動。

海淀作為京西泉水豐沛之地,種植水稻的傳統由來已久。康熙初年清華園的園主顯親王丹臻曾將園子內的荷池改成稻田,年牟利可達上百兩白銀。康熙最早到西郊的活動就是觀看京西水稻的長勢。暢春園建設時,康熙帝更是在暢春園的西墻內單獨辟出一塊水稻田自己試驗和培育優秀稻種。從無逸齋土山向北,直到位於園西北的大西門,約有上百畝田地,是康熙栽種禦稻的“試驗田”。據《康熙幾暇格物編》記載,稻種則是由康熙親自選種培育的早稻,命名“禦稻米”。因其稻芒呈淡紫色,米谷微紅而粒長,氣香而味腴,能一年兩熟,又被稱為“胭脂米”。這也是後來海澱區“京西稻”的鼻祖。

康熙五十三年(1714),玉泉山下的禦稻發展到六百畝,再加上六郎莊、萬泉莊、黑龍潭、高梁橋以及石景山、南苑等地,共有近萬畝。禦稻的種植範圍不僅進一步擴大,而且面積也增加了數倍,並成為宮廷御用稻米的主要來源。為保證御用稻的生産,同年,內務府奉宸苑在青龍橋設立“稻田廠”,專門管理皇家稻田。

稻田廠有廨宇六十四楹,既是官署,又有倉庫和碾房。同時設官場兩處,一在功德寺,一在六郎莊。《永憲錄》謂:康熙時,“其供禦膳,曰禦稻米,出京師西山”,昌平州物産,“稻處處有之,惟玉泉山抱榆泉更佳,膳米於是需焉”。《大清會典》也記載:“上方玉粒取諸玉泉山稻田。”

康熙統治的後期,社會穩定,人口開始急劇增長。康熙對這種人口膨脹深感憂慮:“本朝自統一區宇以來,於今六十七八年矣,百姓俱享太平,生育日以繁庶,戶口雖增而土田並無所增,分一人之産供數家之用,其謀生焉能給足。”人口的過快增長、掠奪性開發給京畿周邊環境帶來巨大的壓力。生態環境變得異常脆弱,水旱災害的爆發開始頻繁。所以康熙統治的中後期皇帝對晴雨更加關心,各種見諸史料的文字漸多。如:康熙四十五年(1706)六月廿五日,康熙帝北巡之時,皇三子胤祉等請皇帝安,並專門奏京城一帶陰雨情況:“目下京城一帶、暢春園、西爾哈營等地,近來雨甚足。諭:此處雨亦足了。”關切之情躍然紙上。

歷代統治者所重視的龍神祈雨、祈晴信仰在康熙朝也得到保持,祈雨活動作為抵禦災害所採取的最普遍措施得到康熙帝的重視,被列入國家祀典。建暢春園時,康熙就在園內建有龍王廟,作為專門的祈雨之地。遇到天旱,康熙常親自或派親王、郡王、貝勒、貝子以及大臣等至龍王廟祈雨。每次祈雨儀式十分隆重,並有既定的程式。如:康熙四十九年(1710)五月十三日,皇三子胤祉等奉旨:在暢春園龍王廟,照皇十二子祈雨例祈雨。

京西稻的歷史源遠流長,據史料記載:地肥水美的海淀,三國曹魏時期開始建渠種稻,至今已有1700多年曆史。據《三國志》中記載,魏齊王曹芳嘉平二年,劉靖在漯河(今永定河)上攔水修壩,建造車廂渠,“灌溉薊(城)南北,三更種稻,邊民利之。”直至元代水利學家郭守敬開通通惠河後,充足的水源很好地保障了水稻的生長,兩岸農民才開始大面積種植水稻。

康熙是使京西稻真正變為“禦稻”的皇帝。康熙帝巧妙地將精耕細作表現出的“田園風光”融入園林景觀中,不僅可以為生活提供物資,還可以創造出田園生活意境,使園居者體驗親耕務農的歸隱情趣。康熙皇帝十分重視農業,在他的支援下,京西稻的種植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他還親自實驗,對比南北水稻並且培育了優良品種作為皇家禦稻,大力推廣種植。甚至設置稻田廠,專門管理這些皇家禦稻。

康熙曾在北京城內中南海裏的“豐澤園之側,治田數畦”,親自實驗水稻,又派人在玉泉山下種一小塊試驗田,取得了成功,後來稱它為“京西稻”。他的詩《早禦稻》中寫道:“紫芒半頃綠陰陰,最愛先時禦稻深。若使炎方多廣布,可能兩次見秧針。”(陸欽《龍之吟——中國歷代帝王詩詞》)這裡表達了他觀看稻田後産生的由衷的喜悅,並渴望水稻面積不斷擴大,一年爭取收穫兩次。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有一年六月的一天,康熙在巡視豐澤園稻田時,偶然發現一株“高出眾稻之上”的稻子,而且顆粒已經成熟。本來這裡種的是玉田稻種,要到陰曆九月才能成熟,而眼前的這顆稻子提前兩個月,這是出乎康熙的意料的。他把它作為種子到第二年試種,果然于六月早熟。這種早熟的新稻米,色澤微紅粒長,吃起來氣香味美。(見《康熙璣瑕格物篇》)因為它是康熙親自發現和培育的,故稱禦稻。後來人們稱它為京稻。

康熙的《暢春園觀稻時七月十一日也》詩中也寫道:“七月紫芒五里香,近園遺種祝禎祥。炎方塞北皆稱瑞,稼穡天工樂歲穰。”農曆七月相當陽曆八月,看到稻田的紫芒就聯想到一片五穀的芳香,足見他對水稻格外的重視。不論是南方的炎熱之地還是塞北較寒之地的人們,都稱讚這種穀類作物的移植是一種好兆頭。特別是塞北稱瑞,把稻子種到北方塞外,這是一種宏願,經過努力變成了現實。

據有關文獻記載,康熙四十二年,清政府興建承德避暑山莊,禦稻種首先被移植到此地,地處長城之北,白露之後一般稻子不能成熟,但禦稻種是白露前成熟,因而試驗成功。於是開闢了長城以北種水稻的新紀錄。康熙曾説過:“山莊稻田所收,每歲避暑用之尚有盈餘。”

康熙對水稻的種植可以説是一往深情。於是,他對水稻的育種、拔秧、插秧、收刈、拾穗等全過程都有具體的描寫,都抱有執著的追求和深切的渴望。他的組詩《題農耕圖》中就有詳細的描寫:

初秧:“一年農事在春深,無限田家望歲心。最愛清和天氣好,綠疇千頃露秧針。”拔秧:“青蔥刺水滿平川,移植西疇更勃然。節序驚心芒種迫,分秧須及夏初天。”插秧:“千畦水澤正彌彌,競插新秧恐後時。亞旅同心欣力作,月明歸去莫嫌遲。”收刈:“滿目黃雲曉露晞,腰鐮獲稻喜晴暉。兒童處處收遺穗,村舍家家荷擔歸。”持穗:“南畝秋來慶阜成,瞿瞿未釋老農情。霜天曉起呼鄰里,遍聽村村打稻聲。”

這裡展示了農民種水稻的系列場景,語言明快。初秧,描寫農民為了抓緊農時而辛勤忙碌,“綠疇千頃”,場面浩大,頗有氣勢。拔秧,描寫水稻移植的繁忙場面,水田裏遍地濃綠,呈現出勃勃生機的景象。插秧,敘述了在廣袤的農田裏“亞旅”(小官吏,村官)與農民一起勞作的情景,月亮升起來了才回歸家園,毫無怨言。這種披星戴月的辛勞,目的是爭取個好收成。收刈,描繪攜鐮收割、老幼各盡其能,兒童靈巧揀拾稻穗、農夫力壯擔稻而歸,烘托一派豐收後喜氣洋洋的氣氛。持穗,勾勒了鄉間打稻的場面,突出寫聽覺的感受,豐收的喜悅之情在村莊裏到處激蕩。康熙有種植水稻的親身體驗,他的這些詩句還算不上是非凡的佳作,但它貼近生活,有泥土氣味,比某些文人在書齋裏憑想像來撰寫詩文更富有生活氣息,耐人玩味。

總之,康熙與京稻的關係相當密切,這一點,在中國古代數百位皇帝裏,無出其右。他的功勞是把水稻的移植推廣到長城以北,又倡導在南方推廣雙季稻。康熙的子孫,也就是雍正、乾隆對農業生産也很重視。每逢春耕開始,雍正、乾隆都先後在“豐澤園”小片試驗田裏舉行“藉田”儀式,親自扶犁示範,以示重農。雍正的《耕》詩中這樣寫道:“原隰春光轉,茆茨暖氣舒。青鳩呼雨急,黃犢駕犁初。畎畝人無逸,耕耘事敢疏。關心課東作,扶策歷村墟。”這首詩對春耕大忙季節農民的辛勤勞作,寄託著由衷的渴望。乾隆則有《豐澤園》一詩:“左藝蔬畦後弄田,園名豐澤緬堯年。”這裡描寫了豐澤園稻田、菜園的佈局,表達了自己的重農理念,還頗有孫繼祖業的意思。

在中國古代很早就形成尊老愛幼的優良倫理道德觀念,年齡越長者越受社會推崇。因而常常引起歷代封建帝王的重視,在《禮記?王制》中就有帝王對年老者“賜杖”的尊老禮制。南朝梁著名文學家、歷任御史中丞、義興太守的任昉(460-508)就曾留下:“勞君尚齒意,矜此杖鄉辰“的名句(見《答到建安餉杖》)。到清代康熙、乾隆年間,國力強盛,史稱”康乾盛世”。尊老、敬老、愛老活動,深受康熙、乾隆兩帝的特別重視與關注,因而在歷史上先後出現了四次規模宏大、場面壯觀的“千叟宴”。分別再康熙五十二年、康熙六十一年、乾隆五十年和嘉慶元年,其中康熙年間的兩次千叟宴都是在暢春園舉辦的。

康熙五十二年(西元1713年)三月,清聖祖康熙皇帝60歲生日,(又稱萬壽節)他認為:“自秦漢以降,稱帝者一百九十有三,享祚綿長,無如朕之久者”。所以,決定舉辦隆重、排場的萬壽慶典。(見《康熙實錄》卷254)在北京,為慶祝活動搭置的彩棚,從西直門一直延伸到暢春園,長達20里。禮部特別作出規定:“今歲恭遇萬壽六旬大慶,非尋常可比”,從三月初一至月終,京官都要穿蟒袍、補褂,打破只穿朝服七天的常例。最引人注目的是:康熙帝佈告天下耆老,年65歲以上者,官民不論,均可按時趕到京城參加暢春園的聚宴。

三月二十五日,康熙帝在暢春園正門前首宴漢族大臣、官員及士庶年90歲以上者33人,80歲以上者538人,70歲以上者1823人,65歲以上者1846人。諸皇子、皇孫、宗室子孫年紀在10歲以上、20歲以下者均出來為老人們執爵敬酒、分發食品,扶80歲以上老人到康熙帝面前親視飲酒,以示恩寵,並賞給外省老人銀兩不等。

這一天,皇極殿的場面異常的莊嚴、宏大。皇極殿檐下,陳設著中和韶樂;寧壽門內,陳設著丹陛大樂。殿內,陳設王公、一二品大臣席位;殿郎下,布設朝鮮等藩屬國使臣席位;與宴千叟的席位在殿外階下。

三月二十七日,在暢春園正門前,重設酒筵招待八旗大臣、官兵及閒散人年90歲以上者7人,80歲以上192人,70歲以上1394人,65人以上1012人,其他禮遇如前。三月二十八日,在暢春園皇太后宮門前,宴請70歲以上的八旗老婦,90歲以上者就席宮門內,80歲以上者就席丹墀下,其餘都在宮門外。這次參加宴會的滿漢耆老多達6600余人,加上人數不詳的八旗老婦,肯定不下7000人,其盛況一時竟傳為佳話。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農曆正月,康熙帝年屆69歲,為了預慶自己70歲生日,他在乾清宮舉辦了第二次千叟宴,當時12歲的弘歷作為皇孫參加了這次宴會。而這年是康熙皇帝人生旅途的最後一年。

正月初一日,宮中舉行新年朝賀禮,飽經風雨而又對自己六十年帝業頗感滿意的老皇帝,作了《六十一春齋戒書》詩,詩云:性理參天地,經書輔國朝。勿勞民力盡,莫使俗氛囂。不誤農桑事,須輕內外徭。風高林鳥靜,雨足路塵清。視察焉能隱,行藏豈可搖。桑榆雖景暮,松柏後霜凋。長養春容盛,寬嚴君德調。倦勤應不免,對越愧明昭。

這次設宴的由頭是為天下太平,民生富庶。正月初二日,在紫禁城乾清宮前,設宴招待八旗文武大臣、官員及致仕、退斥人員年65歲以上者680人,諸王及閒散宗室成員出來為老人們授爵勸飲,分發食物。初五日,再宴漢族文武大臣、致仕退斥人員年65以上者340人。

《張誠日記》中的記載

康熙三十年(1691)正月十五日元宵節,玄燁在寢宮宴請張誠等外籍教師。皇帝命上駟院備馬,賜他們騎馬進入暢春園,然後被引入清溪書屋。他們見“席上有冷肴、果品、面點和甜食”。在進餐後,張誠還目睹了玄燁在這裡宴請宗親的場面。《張誠日記》詳細記載了宴會盛況:我們進食以後,內監佈置皇上今天宴飲12位至15位內廷親貴的酒席。上用的茶食等物則置於大殿另一端。殿正中設一大方桌,朱漆鎏金,蟠龍花飾。韃靼人和漢人都不用桌布和餐巾,他們只在桌上鋪陳繡有金龍的黃緞。桌的前面有兩片桌圍,邊上飾以銀絲嵌鑲的有色石珠。這些都用沒有什麼光澤的普通石頭磨成。廳的兩側為親貴大臣各設一個尺把高的矮,坐墊則置於地板上。他們即在此處就座入宴。食品中有堆成金字塔的冷肉,用肉凍、豆類、菜花或菜心拼成的冷盤。禦膳桌上滿陳各色鮮花,整個冬天都有花木栽在大瓷盆或者漆木桶中,陳設在皇上寢宮內。這是他的內寢中的主要裝飾。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淡素。大殿角落用屏隔開,設樂隊於此。一班10歲到12歲的小太監,身穿小丑衣服,在席前表演種種武功。其中二人頭向後彎,幾乎碰到自己的腳跟,然後直立初,絲毫不移動地位或使用手腳……

康熙三十年(1691)上元節,玄燁請他的外籍教師張誠等人,與他一起觀賞焰火。《張誠日記》寫道:晚上我們去觀看焰火。火架設在皇后寢宮的對面。皇上帶領各位皇子親臨觀賞。觀眾中還有二十多位親貴大臣。我們的位子就在他們旁邊。焰火沒有特異之處,可觀的只有火炮連環點燃的一串燈盞,騰空而起,光焰耀目,猶如許多行星。其餘不過是噴花、雨星、爆管、火箭等依次發射罷了。第一支火箭在皇上到場之前發射,他們説這支火箭是他親自點燃的。這支火箭像射離弓弦的急箭一樣,射中並且點燃三四十步以外的另一架焰火。這架煙火中又飛躥出第二支火箭,觸發第三架焰火,射出第三支火箭。幾架焰火猶如機器連環發射。這場焰火放了一小時。

康熙在暢春園病逝

玄燁是位英明君主,很多棘手的政務他都能得心應手地妥善處理,唯獨廢立太子的事把他折騰得焦頭爛額,傷透了心,這嚴重地損傷了他的健康。康熙五十六年(1717)十一月二十一日,大病中的玄燁,將諸皇子、滿漢大學士等,召至 乾清宮 東暖閣,頒布了情辭懇切的長篇諭旨。自稱近來身體多病,心神恍惚,身體十分疲憊,起臥行走如無人扶持就感到困難。還説,他現在身患重病,怔忡健忘,心中十分害怕處理事務時以是為非,辦錯了事。五十七年,玄燁説他稍微早起就“手顫頭搖,觀瞻不雅,或遇心跳之時,容顏頓改”。五十八年四月,他又説自己“氣血漸衰,精神漸減,辦事感覺疲憊,寫字手亦微顫”。六十一年春,巡視畿甸,省方問俗,察吏安民;夏天又北巡塞外,九月底回到北京後,又忙於處理各種政務。他的心血快被耗盡了。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玄燁又趕往南苑行圍。因連續多日勞累,身體更加虛弱,又時值隆冬,遂感受風寒。十一月初七日,玄燁返回暢春園醫治疾病。按照慣例,十一月十五日冬至節時,皇帝須親往南郊舉行祀天大典。因正患病,令皇四子雍親王胤禛代行祀典,並令他預先齋戒。這月初十、十一、十二日,胤禛在齋戒期間,曾經幾次遣太監、護衛問候皇父病情,玄燁也只隨意回答:“朕體稍愈。”十二日深夜,玄燁的病情急劇惡化。夜半剛過,急召皇四子胤禛于齋所,命他速回暢春園,南郊祀典改派公吳爾佔恭代。同時,又召皇三子誠親王允祉、皇七子惇郡王允祐、皇八子貝勒允襈、皇九子貝子允禟、皇十子敦郡王允?、皇十二子貝子允裪、皇十三子允祥、理藩院尚書隆科多等,齊至清溪書屋禦榻之側,宣佈了皇位繼承人,説:“皇四子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統,著繼朕即皇帝位。”其時,皇五子允祺冬至往孝東陵行祭禮,沒能即席聆聽遺詔。皇十五子允禍、皇十六子允祿、皇十七子允禮、皇二十子允祎,因年齡和地位關係,在寢殿門外恭候,不能進內聽訓。這時,皇四子胤禛從齋所趕來,趨前問安。玄燁又告以自己病情日增的狀況。胤禛只好含淚對皇父進行勸慰。

玄燁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就在當天(十三日)夜間,這位一代英主便在暢春園清溪書屋逝世了,享年69歲。

當夜,在諸皇子和理藩院尚書、步軍統領隆科多的嚴密護衛下,皇帝遺體從暢春園運到紫禁城乾清宮,後來安葬于清西陵景陵。十一月二十日,胤禛禦太和殿登極,是為清朝入關後第三位皇帝——雍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