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王夫人的丫鬟彩霞和彩云,为什么都会看上贾环?
《红楼梦》中,彩霞与彩云都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而且两个人都跟贾环有感情纠葛,读者很容易把两者混淆成一个人。
但实际上,她们是两个人更合情合理。贾环用蜡烛烫宝玉的时候,为的是彩霞。来旺妇向贾琏夫妇求娶的也是彩霞。
彩霞端庄持重,事事做得周全,是继金钏儿之后在王夫人房里首屈一指的大丫鬟,连宝玉探春他们都夸太太离不了她。
而彩云在太太屋里地位更低一点,也没见谁夸赞她。偷玫瑰露给赵姨娘贾环的,是她;跟贾环闹别扭赌气,把贾环送她的礼物扔河里的,也是她。
从金钏儿教宝玉捉拿贾环和彩云的话中看,彩云跟贾环早就好上了,可能有云雨情。这样不够自重,甚至有偷盗行为的人,与彩霞端庄持重的性情大不相同,所以两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曹雪芹没有笔误。
那么,贾环与这两个丫鬟是怎么相爱的?彩霞和彩云这样在太太屋里有头有脸的丫鬟,为什么不喜欢贾宝玉,偏偏看上登不了台面的贾环呢?
首先说彩霞,彩霞对贾环的爱情,多半出于善良和怜悯。
贾环其实是个可怜孩子,因为他是庶出,长得猥猥琐琐,又没什么才华,所以不得贾母、贾政喜欢,也不得王夫人喜欢。而底下的人,都是富贵眼,也跟着攀高踩低地瞧不起他,甚至欺负他。
贾环的交际范围其实很狭隘,既入不了以宝玉黛玉为主的高雅文艺圈,就连以贾琏薛蟠为首的酒肉公子圈也不要他,他的身边只有赵姨娘和奴才。
彩霞比贾环大几岁,又心地善良。善良的女孩,容易产生母性,而且贾环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所以当她看到了贾环生存艰难、孤独缺爱的时候,她愿意对贾环好,把他当个小弟弟看待。
第二十五回,王夫人叫放学回来的贾环抄《金刚经》。贾环好不容易被太太器重了一回,为了刷存在感,他一会儿叫彩云倒茶,一会儿叫玉钏儿剪烛花。那些丫鬟素日厌恶他,都不理睬他,只有彩霞愿意给他端茶递水。
为了让他好过一点儿,彩霞教环儿生存之道:“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嫌那个厌呢。”
贾环道:“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彩霞咬着嘴唇,向贾环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从这段可以看出,彩霞对贾环很照顾,只是贾环极度自卑,他嫉妒宝玉,所以有一种不安全感,总觉得丫鬟们个个都喜欢宝玉,不喜欢他。
接下来,宝玉来了。宝玉也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主儿,躺在贾环身边,还要主动去跟彩霞拉拉扯扯,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好姐姐,你也理我一理呢。”
彩霞为了表示对贾环的真心,有意跟宝玉保持距离。宝玉要拉她的手,她不肯,说:“再闹,我就嚷了。”
而这时,贾环看着彩霞受到宝玉调戏,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故意推倒油灯烫伤宝玉的脸。
从这里可以看出,贾环心里其实也是有彩霞的,他看到喜欢的姑娘被别的男生调戏,会为她出头,这是一种很纯真的感情。
而在此之后,《红楼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彩霞与贾环的交往了。一直到了第七十二回,才出现来旺媳妇向贾琏夫妇求娶彩霞。而彩霞因为心中对贾环有情,又听说旺儿之子酗酒赌博,相貌丑陋,所以想办法托人找贾环、赵姨娘拒绝这门亲事。
然而,贾环作为一个不得脸的少爷,他自卑怯懦,不敢主动向贾政、王夫人去讨。又劝慰自己不过是个丫鬟,没了将来还有,所以就丢开了。反倒是赵姨娘舍不得,特意向贾政吹枕边风去讨要彩霞,然而,贾政没有同意。
彩霞最后的结局,应该是违心地嫁给了不成器的旺儿之子,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在此,我们真为彩霞感到悲哀。她是真心同情、怜爱贾环的,然而没想到最终却被他的懦弱、自卑所伤,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再来说彩云,彩云会跟贾环好,很可能是退而求其次。
起初彩云也是看不起贾环的,王夫人叫贾环来抄《金刚经》的时候,命令彩云倒茶,彩云跟别的丫鬟一样,理都不理。
而到了三十回,贾宝玉跟金钏儿调情的时候,金钏儿说:“我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儿里头拿环哥儿和彩云去。”
这话意思是说贾环跟彩云好上了,而且可能已经有了云雨之事,所以才惹得金钏儿说出这样的闲话来。
到了第六十回,贾环跟彩云的恋爱关系得以进一步证实。贾环从宝玉的芳官那里得了好东西,兴兴头头来找彩云。正值彩云和赵姨娘闲谈,贾环笑嘻嘻向彩云道:“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擦脸。你常说蔷薇硝擦癣比外头买的银硝强,你看看是这个不是?”
彩云打开一看,“嗤”的一笑,说道:“你是和谁要来的?”贾环便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彩云笑道:“这是他们哄你这乡巴佬呢。这不是硝,这是茉莉粉。”
从这里可以看出,贾环对彩云也是一片赤诚,一得了新鲜东西就想着送给她。后面还写到彩云才经常把太太屋里的好东西,像玫瑰露之类的,偷出来送给赵姨娘和贾环,可见三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令人疑惑的是,贾环明明起初喜欢的是彩霞,为什么后来又跟彩云在一起了呢?
其实这也能理解,就像宝玉既跟袭人好了,又喜欢晴雯一样。那个时代的人可没有从一而终的概念,尤其是对于有钱人家的少爷们来说,丫鬟都是他们的财产。
贾环对彩霞可能只是精神之爱,对彩云就有那种少男少女早恋的意味了。从金钏儿的话,还有上面一段中彩云的言行举止看,她的性格很像赵姨娘,热情奔放,是个不太本分的丫鬟。这跟老实谨慎的彩霞完全不一样。
所以,贾环在得到彩霞的母性之爱的同时,也会喜欢上活泼奔放的彩云。而彩云为什么会喜欢贾环呢?一方面可能是赵姨娘撮合的,还有可能就是她在追求不到宝玉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
贾府里的丫鬟,凡是有心机的,都会对少爷们动心思。如果成功了就能摆脱贱奴的身份,成为半个主子。否则,她们就要面临随便配个小厮的命运。
彩云追求宝玉是很难的,最里面有袭人、晴雯她们严防死守,外面还有威严的王夫人、贾母、贾政。小红在怡红院当差,又那么有心机,连她都无法接近宝玉,更何况彩云了。
所以彩云转而对贾环好也是可以理解的,贾环再不济也是个少爷,也能帮她提升地位。更何况他正在年少单纯的阶段,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不动心呢?
然而,贾环因为自卑,不相信彩云对他是真心。在彩云偷玫瑰露的事情被发现后,宝玉为她背了锅。贾环怀疑是因为彩云与宝玉有了私情,所以宝玉才放了他一马的,于是他将彩云从前送给他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照着她脸上摔了下来,还骂她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彩云气得伤心大哭,还是赵姨娘在一旁宽慰她。后来她一赌气,把那些贾环退回来的信物,都扔进了河里。两人就此分手!
从彩云与贾环的故事看,我们也为彩云感到不值。她一心一意为他好,甚至为他做偷盗财物的事,然而换来的却是心上人的不信任。
彩霞、彩云的悲剧告诉我们,不要轻易爱上一个卑弱的男人。他平时固然能够对你好,然而当真正的灾难来临,他瘦小的肩膀无法为你遮风挡雨。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红楼梦赏析”,作者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