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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吉祥如意》之前,我对它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导演是大鹏,以及豆瓣那一小段简介:“一位喜剧片导演突发奇想,回到东北农村老家,希望将一家人如何过年拍成一部文艺电影,结果遭遇一系列意外。因拍电影而聚齐的家庭成员们,完成了最后的聚会。”

显然,“喜剧片导演”指的就是大鹏了。这段简介就是在暗示这个故事直接取材于大鹏的生活。这让我当时就有一个疑惑:他拍的到底是一部剧情片,还是纪录片?简介干嘛不说清楚呢?

看了电影才意识到,这居然真是一个不能在简介里说明白的问题。

这部电影有许多值得讨论的地方,这个问题是其中之一。接下来的内容,还是建议大家看过电影之后再来看,否则会失掉许多乐趣。

一、《吉祥》

电影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吉祥》在2018年获得了第55届金马奖最佳短片奖。

这个故事讲述了在临近年关时,父母分手、跟随母亲生活的北漂女主角,回到了阔别十年的东北农村,见到了很多年前就失去智力的父亲以及一众供养父亲的亲戚。随着家中核心、也是一直疼爱父亲的奶奶突然离去,围绕如何安排父亲的争论渐渐在亲戚与女主角间蔓延开来,最终在除夕夜的饭桌上爆发了。大家并非冷血,却属实各有各的难处。解决方案观众们不得而知,唯看到第二天父亲在漫天大雪中,正面向着观众踽踽而来。

看到这里,我认为这个故事的结构非常精巧,尤其是奶奶在年前离去,引爆除夕夜的争执,这种节日美好与现实残酷的反差,非常具有冲击力;同时,这又是真实的中国人的故事——不止在东北,也在全国不断地上演着。

但是有一种疑惑一直在我的脑袋里徘徊——这究竟是一个纪录片,还是一个剧情片?片中的女主角显然是职业演员,但其他角色看上去都是实在的素人;而电影,虽采取了纪录片式的拍法(比如大量手持摄影、导演与角色的访谈),但剧情过于戏剧性了,简直就像剧本里写好的。

父亲还在漫天大雪中向观众走来,只不过人却越来越小——因为镜头拉远,观众发现银幕里还有一个银幕,而父亲正是在里面那个银幕。这时,故事过渡到了《如意》。

二、《如意》

这其实有点像悬疑片了,《吉祥》是谜面,《如意》是谜底。《如意》可以看作是《吉祥》制作过程中的花絮,它向观众揭示了,《吉祥》确实是纪录片与剧情片的一种混合:那些看上去素人的角色确实都是大鹏真实的亲戚,奶奶确实病重离去了,亲戚们确实围绕父亲在除夕夜争吵,这些都构成了“纪录”的部分;而女演员刘陆对所扮演的“父亲的女儿”这一角色的诠释,则是“剧情”的部分。至于刘陆与亲戚们“对戏”——这就是纪录与剧情在“量子缠绕”了。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纪录片里插入刘陆这位演员呢?很显然,父亲真正的女儿丽丽不能回来,那么缺了晚辈的纯纪录片,似乎不如包含晚辈的纪录-剧情混合片要完整。

但谁知道,丽丽竟然也真回来了,并让《吉祥》中除夕夜饭桌上那戏剧性的一幕在《如意》中更加戏剧性——亲戚们争吵时,刘陆哭着磕头哀求他们,而丽丽则在另一个房间刷手机。

这种戏剧性差点把我整难以接受,一度怀疑这又是某种纪录-剧情混合手法,直到看了对大鹏的采访才确认《如意》是实打实的纪录片,里面的一切都是确实发生了的。可以说,演员刘陆确实在饭桌上替女儿丽丽完成了一次家族浸入。

此外,像《吉祥》一样,在《如意》的结尾,观众也对父亲的结局不得而知。他的结局,恐怕是注定没有答案的。

三、天意与主观能动性

看完这部电影,我的第一反应是“有趣”。这种纪录与剧情相混杂的类型,虽不是说前无古人,但在中国也是少见,并且营造出了有趣的观影体验:明明全片90%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结果竟能如此戏剧性,仿佛出自一个职业编剧之手。

电影结尾,把大鹏第一次与刘陆见面时说戏的镜头放上来。他想拍他姥姥(也就是电影中女主角的奶奶)怎么过年,让刘陆来演女版的自己。但他没有剧本,他说:“我把这理解成是拍一种天意,就看老天爷给我们什么。”

老天爷给的东西他怎么也没想到。

先是他姥姥突然离去了,导致他不得不去拍自己的三舅(也就是电影中女主角的父亲),并让刘陆改演三舅的女儿;姥姥离去,围绕三舅的矛盾就激化了,又引发了一顿充满争执的年夜饭;由于大鹏还让刘陆与丽丽通过话,好奇的丽丽突然归来,使得有了丽丽与刘陆那一幕对比。

“天意”,真是一语成谶啊。但并不全是天意。整个故事的发展,其实是天意与大鹏发挥主观能动性共同作用的结果。甚至,这一大家子能聚齐,也是因为大鹏告诉大家要拍一部纪录片。片中所有人全程都知道有摄影机在场,但依然贡献了一个精彩的故事。

一部事先张扬出去的《吉祥》,自生长为一部完整的《吉祥如意》,不能不让人啧啧称奇。

从这个角度说,《吉祥如意》是不可复制的。

四、人生问题

对本片的赞扬说完了,来说说另一个方面的问题:人生问题。

首先,其实对本片的所有赞扬,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之上:《如意》是真实的纪录片。

但如果它不是呢?既然导演你在《吉祥》这部纪录片中塞入了一个剧情化的人物,谁知道你在《如意》中没做剧情化处理呢?

要知道,根据大鹏自己接受采访时所说,《吉祥如意》在一开始就要做成这种结构。也就是说,《如意》剧组不是单纯地把花絮素材剪吧剪吧放出来,剧组一开始就知道这注定是电影的一部分。像《吉祥》一样,《如意》也是事先张扬出去的。

那么,丽丽是真的突然回来的吗?除夕夜饭桌上的冲突是话赶话自然发生的,还是受了某种微妙的引导?大鹏说自己是“看老天爷给我们什么”时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其实有计划去得到什么?

没人知道。

比起《吉祥》让观众意识到这是导演视角,《如意》试图呈现一个完全客观的视角。但在明确知道自己面对镜头,且明确知道这些镜头很有可能被大众看到的情况下(纯花絮素材则不一定),任何人都会展现一定表演型人格。何况被摄者还包含导演、演员。因此即使《如意》中不存在任何策划引导,其客观性也大打折扣。

这就是模糊了纪录与剧情边界的风险所在——你很难让观众完全相信你,因为你有了欺骗的机会。

这是第一个人生问题。

当刘陆在除夕夜饭桌上入戏为丽丽向她的“亲戚”们磕头时,我觉得这很像是一种社会心理学实验,展现情境的力量是如何塑造人的行为的。但这类社会心理学实验(例如斯坦福监狱实验)历来充满争议,因为尽管参与者事先都是自愿的,但也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伤害。刘陆这种情况是否可以认为是“事先自愿,但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伤害”呢?

这是第二个人生问题。

当亲戚们在饭桌上争执时,当伤心的刘陆与刷手机的丽丽一同出现在镜头中时,我有点替这些亲戚以及丽丽担忧。尽管拍摄过程以及成片肯定都是经过他们同意的,但他们也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伤害。

就拿丽丽来说,她刷手机可能是出于各种理由——也许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这个行为在镜头语言中就意味着冷漠,足以成为她被指摘的理由。

而其他亲戚,在全国这么多观众面前如此“过度自我暴露”,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许多影响,很可能会在以后慢慢显现,而他们当初“自愿”时根本想象不到这些影响。

这与《四个春天》还不一样。《四个春天》可以说是私人影像集,片中人物不涉及个人人生道德观点表达。但《吉祥如意》是涉及的。

这是第三个人生问题。

现在这三个问题我都没法给出答案,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往好的方面想,给本片好评。毕竟在没有证据或后果时,我不能指责导演犯下了错误。但这些问题是值得注意的。

写到这里大家可以发现,我除了第一部分是影评外,其他部分都是“题外话”。这主要是因为,《吉祥如意》中只有《吉祥》是比较独立的故事,而《如意》是《吉祥》的“题外话”。

《吉祥》让剧情成为纪录的一部分,《如意》让电影题外话成为电影的一部分,这是《吉祥如意》的艺术实验价值所在。但随之而来的,也有各种各样的争议。这两方面我上面都已经说过了。

最后再来说一点。我是东北人,对这部片客观上反映了一定的东北现实,还是持赞许态度的。

除去那段年夜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墙上刷的关于“两孩政策”的标语了。这标语其实也与饭桌上的争执构成了互文:四个兄弟姐妹赡养一个人尚有困难,换成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但在体制化程度非常高、因而长期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的东北,这就是现实。我读高中时班里50多人,只有1-2人家里有亲兄弟姐妹——这还算上了双胞胎。而在全国进行渐进体制改革后,东北经济落后,导致年轻人口外流,进而导致晚辈长辈异地,又加剧了赡养困难。

这顿戏剧性的年夜饭,反映的其实是东北数十年的经济社会变迁。现在的局面的形成,固然有东北人的主观因素,但客观历史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毕竟在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时期,很多东西不是东北人能够决定的。这些内容足以形成一本专著,《吉祥如意》的体量当然是不足够去研究这些东西,希望以后会有电影从业者去涉猎吧。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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