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也谈《新木兰辞》

今日三八国际妇女节，祝所有女性读者朋友节日快乐。近年来网络和商家唯恐没有热点，恨不得天天都是节日，三八妇女节本就是法定节日，自有一番热闹。妇女节成了女神节，光说不练可不行，君不见情人节才过了没几天，花店老板娘又要开心一阵。我本无意探讨中国妇女的地位问题，不妨就来说说一段弹词开篇《新木兰辞》好了。评弹中有几段开篇，差不多唱到妇孺皆知，6余红仙的《蝶恋花·答李淑一》是一段，徐丽仙的《新木兰辞》是另一段。“唧唧机声日夜忙，木兰是，频频叹息愁绪长……”哪怕听不懂评弹的朋友，多少也会哼上几句。《木兰辞》是北朝民歌，千百年为人传唱，评弹中原有《花木兰》开篇，是民国时代的作品。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由上海评弹团老团长吴宗锡改编，徐丽仙演唱的《新木兰辞》横空出世，完全颠覆了传统开篇的演绎方式，成为评弹宝库中的经典。

老开篇《花木兰》唱词

图片翻拍自《苏州弹词大观》

和老开篇《花木兰》先比，《新木兰辞》的面貌是全新的。开篇创作的年代时1958年，当时所谓“老年学黄忠、青年学罗成、妇女学花木兰、穆桂英”，豫剧《穆桂英挂帅》差不多也是同一时期的作品，后经梅兰芳改编成京剧，更是传唱一时。《新木兰辞》沿用了老《花木兰》的江阳韵，比北朝民歌原作更上口，但内容的改编就很显功力。比如北朝民歌《木兰辞》中写的是“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而老开篇写的是“侬无兄长爹无子”，把木兰没有兄长改成了爹没有儿子，那开篇后半段的“小弟嘻戏狂欲舞”就矛盾了。或许这个小弟是木兰从军十年的时候生的，那“老父何堪征战场”就说不过去了。所以还是改回了“阿爷无大儿，木兰无兄长”，老爹松了一口气。

徐丽仙·新木兰辞

唧唧机声日夜忙

木兰是频频叹息愁绪长

惊闻可汗点兵卒

又见兵书十数行

卷卷都有爹名字

老父何堪征战场

阿爷无大儿

木兰无兄长

我自恨钗环是女郎

东市长鞭西市马

愿将那裙衫脱去换戎装

登山涉水长途去

代父从军意气扬

朝听溅溅黄河急

夜渡茫茫黑水长

颦鼓隆隆山岳震

朔风猎猎旌旗张

风驰电扫制强虏

跃马横枪战大荒

关山万里如飞渡

铁衣染血映寒光

转战十年才奏捷

归来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

赏赐百千强

木兰不愿尚书郎

愿将明驼千里足

送儿早早回故乡

爹娘闻女来

出郭相扶将

姐姐闻妹来

帮我理红妆

小弟闻姊来

欢呼舞欲狂

磨刀霍霍向猪羊

一家喜气上面庞

开我东阁门

坐我西阁床

脱我战时袍

着我旧时裳

当窗理云鬓

对镜贴花黄

（男声唱）

含笑出门寻伙伴

伙伴见她尽惊慌

同行一十有余载

不知将军是女郎

谁说女儿不刚强

1959年

徐丽仙弹唱《新木兰辞》

《新木兰辞》既然说到“新”，唱腔的安排也是焕然一新。老的评弹开篇，一般是一个调从头唱到底，但徐丽仙显然不满足于此。第一段见到可汗的兵书为父亲发愁，第二段决心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第三段十年征战关山飞渡，第四段凯旋归来家人团聚，层次分明、段落清晰。到最后由伴唱的男声唱出赞叹，徐丽仙一句“谁说女儿不刚强”画龙点睛，戛然而止，余音绕梁。徐丽仙本人的声音更适合演唱类似《情叹》这样悲戚的主题，《新木兰辞》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但《新木兰辞》和普通主旋律作品不同之处在于，徐丽仙并未从头到底慷慨激昂，她的演绎总体是平静的，只是在“卷卷都有爹名字”、“裙衫脱去换戎装”等重点句子才倾注感情，因为有起有伏，所以有声有色。现在很多女演员空有高亢的“金嗓子”，一只开篇从头到底是高音，唱得累听得也累，缺少的，是徐丽仙那样对作品的理解。

风驰电扫制强虏

跃马横枪战大荒

《新木兰辞》最初的版本中，“颦鼓隆隆山岳震，朔风猎猎旌旗张；风驰电扫制强虏，跃马横枪战大荒”四句是没有的。后来有人提意见，认为对木兰从军十年征战的困难描写不足，因此创作者加了上去。另外《新木兰辞》之“新”，还在于一些咬字发音的考究。“风驰电扫制强虏，跃马横枪战大荒”中的“横”字，弹词演唱一般唱成“hong”，据说这是古音。如蒋月泉《刀会》中有“见关公是横（hong）刀独立在船头”的唱词。而徐丽仙在这里唱的是“wang”，类似于“横竖横”的“wang”，在弹词开篇中应算创新。但同样是古音，“一家喜气上面庞”的“庞”字，却是唱的古音“mang”而不是通用的“pang”。蒋月泉、朱慧珍《白蛇·赏中秋》中唱的“酒盅儿举不停，脸庞（mang）儿醉生春”是一样的。为什么徐丽仙“横”字未唱古音而“庞”字唱了古音？可能要讨教吴宗锡老团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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