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4月8日,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含冤服毒,因抢救不及时离世。此时他的丈夫王冠亚39岁,终身未娶。空负了丝弦,奏不成一曲相思。

严凤英走后,王冠亚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惨淡黯然的十年,自己不能工作,孩子不能上学,不能参军,也不能工作,就连自己的父亲,妹妹,妹夫的工作、生活都受到影响。第二年,王冠亚的父亲和妹妹病死。两年内有三个至亲的人离他而去,其悲伤如何能用语言所能形容,而且造反派对他家的斗争一直没有间断过,经常半夜三更来抄家,为了保护严凤英的骨灰,王冠亚每日更是担心受怕,甚至用鸡骨头猪骨头调包。直到1978年5月23日,安徽省委宣布为严凤英平反昭雪。

文革结束了,被野火焚烧的大地,开始冒出了嫩芽,王冠亚的艺术春天也到来了。他废寝忘食,为黄梅戏艺术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先后创作了42万字长篇传记文学《严凤英》,并改为广播剧《严凤英》,获1987年全国城市广播电台文艺协作会特等奖,合肥市人民政府通令嘉奖。又改为15集电视连续剧《严凤英》,获1987年广电部“飞天奖”一等奖。以后又创作改编电视连续剧《西厢记》、《貂蝉》、《桃花扇》、《半把剪刀》、《甜妹》、《孟丽君》,《孟姜女》等计17部70集电视连续剧,多次获大众电视“金鹰奖”和“飞天奖”,以及美国南海金猴奖。

这期间经常有朋友劝说王冠亚再娶,也不乏有众多的追求者,他一直是果断拒绝。有一位戏迷带着行李,千里迢迢赶到合肥,想要嫁给他。她对王冠亚说,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严凤英,但是我只想照顾你,你一个人生活太苦了。

王冠亚说,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赶快回去吧,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了。严凤英的照片摆在我的房间里,就证明她没有走,她分分秒秒都跟我生活在一起,一直就没有跟我分开过。

1988年左右,王冠亚的朋友带着11岁的小女儿来到他家探望。此时王冠亚已经年界五旬。王冠亚后来说,这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喜欢他,就收她为义女。并取名为小凤,以纪念严凤英。

小凤从此融入了王冠亚的家庭,王冠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善良的小凤更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帮助王冠亚打理家务,并且学会了电脑。王冠亚用手写的剧本,都是小凤用电脑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的。

王冠亚的两个儿子都大了,一个去了深圳,一个去安庆。他也日渐衰老。小凤为了照顾他,辞去了工作。结婚后,丈夫也搬到了王冠亚的家里,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小小凤”。

王冠亚退休后,一直是晚上工作,凌晨5点左右睡觉,下午4点起床,经常有戏迷慕名而来探望他,还有很多社会活动需要参加,小凤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帮助他打理一切,从不多言多语。

2012年,王冠亚身患癌症,小凤丈夫在外地工作,女儿就要升高中。她一个人担起了照顾王冠亚和孩子学习的重任,每日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无怨无悔。

2013年元月的某一天,小凤打电话给我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忙,今天要接老爷子出院,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把他抬回家。

见到小凤时,她苍老了很多,眼里布满了血丝。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当天下午我和小凤用担架把王冠亚从医院接回家。车只能停到他所住的楼房旁边,天气还很冷,小凤给他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我跟小凤吃力抬着担架,这段很短的路,我们却感到如此的漫长。

王冠亚家住四楼,没有电梯,上楼的时候,王冠亚险些从担架上掉下来。

好不容易把王冠亚抬到了房间里,小凤把他安顿好后。跟我说,医生确诊说他的时间不长了,最多还能活两三个月。

她还叮嘱我说,有时间的话,过来陪老爷子说说话吧。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去看望王冠亚,只是他的思维开始变的越来越不清晰了,很多事情都他讲述不清楚了。

每次小凤都拉着他的手,坐在他的旁边,找一些话题让老人家开心。

2013年4月16,我在铜陵出差,一早接到小凤的电话。她说,老爷子走了,嘱咐她葬礼从简。

王冠亚葬礼的那天,小凤站在他的遗体前,默默地流泪,她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歇斯底里的痛哭。

那天的葬礼上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我的老友,作家闫立秀撰文怒骂戏子无义,名气越高,人情越薄!他说,王冠亚一生写了20多部170集电视连续剧,多次获大众电视“金鹰奖”和“飞天奖”,以及美国南海金猴奖。

也正是他的剧本捧红了不少明星。电视剧《严凤英》、《西厢记》捧红了马兰;电影《孟姜女》捧红了杨俊;舞台剧《罗帕记》等使吴琼巡演全国;电视剧《孟丽君》、《小辞店》使韩再芬更加扬名……

就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病重时明星们又有谁去医院探视?

尽管黄梅剧院在报上提前登了讣告和遗体告别日期,可是,除了黄梅剧院蒋建国率部分演员及来自全国的黄梅戏迷到场外,却不见一位明星到场!

多么令人心寒!我不仅要问:那些利用王老剧本出了名、得了利的明星们,怎么连一点起码的人情味都没有?”

王冠亚走后,我去探望过小凤,房间里除了多了一张王冠亚的遗像外,一切都没有变,仿佛老人还在。

我问起她今后的打算,小凤说,如果哥哥们还允许我住这里,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终身难忘的记忆。

虽然我知道,小凤的丈夫早已经购买了房子,只是小凤不愿意回去住。(完)

延伸阅读————————————————————

2013年4月16日早晨5点30分,国家一级编导,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之亲密伴侣王冠亚先生,因病抢救无效,在合肥逝世,享年84岁。

2013年元月7日,病中的王冠亚接受了我的专访。全文如下:

王冠亚病中深忆爱妻严凤英:有些传言不实 我不软弱

严凤英,已故黄梅戏表演艺术家,塑造过许多具有鲜明性格的人物形象,如《天仙配》中的七仙女、《女驸马》中的冯素贞、《牛郎织女》中的织女等。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国历经了一个非常时期。严凤英被指为文艺黑线人物,屡遭批斗。身心俱催的她于一九六八年四月八日夜在家中含冤自杀身亡,死后被开肠破肚。此时严凤英三十八岁。一代名伶就这样灰飞烟灭,不仅让人唏嘘,愤怒。

王冠亚,八十四岁高龄,曾先后创作改编黄梅戏电视剧《西厢记》等二十几部黄梅戏电视剧、舞台剧和电影,多次获得“金鹰奖”、“飞天奖”等奖项。一九五六年,严凤英与王冠亚结婚。厮守12年至严凤英去世后,王冠亚只身守护着这段感情,终身未再娶。1988年,王冠亚创作了电视连续《严凤英》。此剧在中国观众中产生了巨大的轰动,对于严凤英的死,不少人聚集到了王冠亚的身上,说是他的软弱促成了严凤英的死。

多年来此事如鲠在喉,老人家不不吐不快。2013年元月7日,身患癌症晚期的王冠亚接受记者专访时说,我已经进入了人生暮年,我应该把真相如实地向热爱严凤英的朋友做个交代。

王冠亚说,“文革”中,严凤英被贴了无数大字报,诬陷她反党、反毛主席。对她的死,不少人有异议,说得知严凤英自杀后,关键时刻还要向领导请示,没有即时抢救、拖延了时间导致严凤英死亡,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连续写两天认罪书的严凤英已经被折磨的身心疲惫,每日靠安眠药入睡,因为卵巢囊肿,做过切除手术,腹部常年疼痛,全靠安眠药控制。1968年4月8日,严凤英照例服药入睡,一个小时候后,严凤英在床上痛哭,并让我看桌子上的信,信上说:“是共产党毛主席救了我!我是热爱毛主席,热爱党的!我也演过一些封资修的毒草坏戏,我是有错误的,革命群众斗我,我是拥护的,但我不反党……。王冠亚告诉记者。

得知严凤英服毒后,我立即让年幼的大儿子小亚到楼下找文化局的医生来抢救,由于合肥很多医生都被打成了“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只有三个部队医院还在运作。三名跟严凤英私下交好的医生来为其抢救,因为整个剧团只有一部电话,而这部电话已经被军代表控制了。我再三请求让医院来救护车,救护车没来,却来了一群造反派和专政大队的现场批斗,说严凤英你会演戏,现在不要再演了!要她交待那张大字报揭发的罪行!严凤英委曲地哭着申辨,讲自己是拥护毛主席拥护共产党的,她还哭着申辩自己是拥护演现代戏的,讲那张揭发她反对江青的现代戏是造谣诬陷!……她边哭边讲,越讲越没有气力。

我看求他们已经没用,便去借板车,几经波折才弄到板车,到医院后。医院说必须开介绍信才能看病,我再三央求无果,只能返回剧团开介绍信,此时严凤英的瞳孔已经扩散。说到此处,王冠亚沉思了很久。

王冠亚说,门诊不能看,只能到医院,但是距离住院部有三公里之远。没有病床,只能让严凤英先睡在地上!那是初春的天气,合肥晚上的温度还是很冷的。严凤英就睡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由于不能及时抢救,严凤英就这样离开黄梅戏舞台,离开了丈夫和孩子。

严凤英死后不到一个小时,剧团的领导就赶来了,任务只有一条:严凤英之死有不少疑问,有人检举她是国民党特务,是奉了上级命令自杀而死的,所以要剖开她的肚皮挖出她的内脏,检查她肚子里的特务工具。我坚决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

医生用手术用的小斧头从咽下砍起,向下一根肋骨一根肋骨地砍,然后把内脏拉出来,剖开,找他们听到检举的所谓“发报机”、“照相机”……等“特务工具”——当然一无所获!只查到一百多粒安眠药片!当劈到耻骨时,膀胱的尿喷了出来,那个军代表悻悻地说:“严凤英,我没看过你的戏,也没看过你的电影,今天我看到你的原形了!”可见得他的“阶级仇恨”是多么深。王冠亚说,现在当然是不能想象,但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这一切都很正常了。

此去经年40多载。王冠亚用一生的时间孤寂守护着他和严凤英的感情。还居住在当年跟严凤英一起生活过的旧房子里,房间里保存着严凤英生前的摆设,唯一多了的是严凤英生前的照片。看着这些照片是老人唯一的慰籍。

附:新安晚报记者对我及王冠亚老人朋友的专访:

一生痴爱严凤英,今化牛郎伴织女

王冠亚的一生,是跟严凤英交织在一起的,虽然他只守候了她短短12年的时光,但是为守护这段感情,他却终身未再娶。曾经,在表演完《牛郎织女》后,严凤英被问及自己的牛郎在哪里时,她说:“我的牛郎(王冠亚)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习呢。”

如今,王冠亚也已经离世,有人说分别45年后,“牛郎”和“织女”终于相会了。

大概10年前,在姜夔文化研究会的一次研讨会上,同为会员的成展鹏和王冠亚第一次见面。那年,成展鹏不到30岁,王冠亚已年过七旬。“当时他在会上谈了他写的关于姜夔的电视文学剧本《暗香疏影赤阑桥》,让我印象很深。”昨天,成展鹏对记者说,两人从那之后经常交流、探讨。

回想起第一次去王冠亚家的场景,成展鹏的心情特别沉重。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人,家里的摆设还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样子。直到去世之前,王冠亚还住在当年跟严凤英一起生活过的旧房子里。

两人聊得投机了,王冠亚便将自己跟严凤英的故事说给成展鹏听,“他说的时候特别平静,就跟讲故事一样。”成展鹏说,像他那样情感充沛的编导,能用一生坚守自己的爱情,很了不起。“光是她(严凤英)的照片就占了主卧的一半空间。”成展鹏说,王冠亚生前曾告诉他:“严凤英单纯、真诚、开朗、热情、倔强,对艺术有着不懈的追求,美丽让她饱经苦难,但她从不妥协。”

王冠亚曾对成展鹏提到过1956年胡志明访华时的一个细节,“当时严老师被安排表演,胡志明看完她表演的《牛郎织女》后,问她的牛郎在哪里,她说我的牛郎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习呢(当时王冠亚正在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导演干部班进修)。”成展鹏清楚地记得,说到这一细节时,王冠亚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严凤英去世后他没有再娶

王冠亚是湖北人,解放前考入大学,几年后作为安徽军区文工团创作组成员,与当时的黄梅戏名演员严凤英相识。慢慢地,严凤英与担任黄梅戏编导的王冠亚有了更多的接触,发现他很不错,1956年,两人终于喜结良缘。

正当王冠亚与严凤英为发展戏剧事业而勤奋工作的时候,灾难从天而降。王冠亚因为所谓漏网“右派”问题受到“审查”,而一代黄梅戏表演大师严凤英则被扣以莫须有的罪名,惨遭侮辱和迫害。1968年4月8日,严凤英含冤离世,时年38岁。

2006年,媒体争相报道了王冠亚“大修”传记《严凤英》的事情,他曾表示,写这本书的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没有现在这样开明,对于许多历史问题的认识也无法像今天这样透彻。对于许多细节问题只能一笔带过,比如严凤英为何要自杀、严凤英自杀以后的情况等,都写得非常简略。他想在“大修”时将这些内容补充进去。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一直到去世,王冠亚没能完成当初的愿望,没能“大修”完这部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传记。

身为交往十年的好友,农民作家闫立秀说他曾认真地问过王冠亚为什么没有再娶,“他当时说,有严凤英在这里,我再也找不到像严凤英那样好的女人了,不如不找。”闫立秀说,他们俩不论是艺术成就,还是夫妻感情都是很好的,只是在严凤英落难时,他无力保护她,这令他感到愧疚,“外面的人骂他懦弱,只能说人们不了解那个年代,他可以为严凤英死,但是两个孩子怎么办?他还是想把他们抚养成人。”

满怀爱意改编亡妻成名作

在省剧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侯露眼里,王冠亚很长时间没有从历史的阴影中走出来。“但他在艺术创作上始终孜孜不倦,坚持自己的理念。”她印象最深的是上世纪80年代王冠亚改编导演的《卖饭女》,该剧原名《小辞店》,是严凤英的成名作。“这部剧在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上演,他将它改编后重新搬上了舞台,这里面充满了对亡妻的爱。”

“他不仅仅是严凤英的丈夫,更是她艺术成长道路上的同伴。”侯露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曾看过王冠亚导演、严凤英主演的《江姐》《红色宣传员》等戏剧。“严凤英刚开始扮演的都是农村妇女、富家小姐一类的角色,后来慢慢转向饰演革命者等其他角色,这与他(王冠亚)是不可分的。”

黄新德回忆说,上世纪60年代初,13岁的他刚到省艺术学校黄梅戏班学习时,在一次联欢会上看到了严凤英,“记不清是1965年还是1966年,我在一次集会上又看到了严凤英,这一次她旁边站着王冠亚。”黄新德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王冠亚,“穿着整洁的衣服,说话很儒雅,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

黄新德对着严凤英喊了句“老师好”,“她显得特别激动,指着我跟王冠亚说‘这孩子不错,等他毕业了,到我们团来’。王随即说‘这个孩子好,这个孩子聪明’。”黄新德说,那时严凤英和王冠亚不知道他早已毕业却尚未分配,一直在学校呆着。

1969年,黄新德进了省京剧团,直到1979年,严凤英去世11年后他才进了省黄梅戏剧院,并在王冠亚的指导下完成了第一部戏——《春草闯堂》。“他还主动提起了往事,说‘当年严老师说你要来,你终于来了’。”黄新德说。(见习记者王慧记者陈牧/文)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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