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波伏瓦?
这位法国女哲学家的身上,围绕着各种各样的标签:萨特的情人、女权主义者、存在主义的信徒……而她真实的成就和生活,就这样隐藏在这些充满偏见的标签下。
本书作者,传记作家凯特·柯克帕特里克,根据近几年全新曝光的信件和日记,试图还原一个更加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波伏瓦。在这本传记中,波伏瓦终于从萨特的阴影下被拉了出来,站在聚光灯下,成为主角。而这些全新的细节,让波伏瓦的形象更加立体和神秘。
1.保守又超前的青年波伏瓦
从名字西蒙娜·德·波伏瓦,可以看出,波伏瓦是贵族家的女儿。虽然她的爸爸不是长子,没能继承到祖上的财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的财产足够他在巴黎买一套小洋房。
而波伏瓦的妈妈,是银行家的女儿,出身虽然不算高贵,但绝对有钱。夫妻俩很重视教育,从小就带着孩子读家里的藏书,或者泡图书馆。波伏瓦自己呢,从小也喜欢带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一起读书。可以说,波伏瓦喜欢读书、教书,是打小就开始培养起来的。
除了家庭环境的影响,波伏瓦其实也是赶上了时代变化的列车。因为她的父母虽然注重对孩子的教育,可是思想观念并不开放,骨子里仍然很传统、很保守。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爸爸的事业失败了,妈妈的娘家破产了,家道中落,父母对波伏瓦的希望也就是能嫁个好人家,仅此而已。
好在她出生于1908年,这个时候的女人去工作,可能会被指指点点,但是女孩子去学校念书,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就在1908年,法国还允许女孩参加“高考”。正是这样,波伏瓦才能上学,才能和一大帮同学一起读书学习、相互进步。
就在她在学校学习的这几年里,法国的教育界也在搞翻天覆地的大改革。越来越多的女教师走上岗位,开始给学生们上课。波伏瓦受到老师、同学们的鼓励,也越来越渴望摆脱保守的家庭和闭塞的圈子,成为一个知识分子,并最终考上法国著名的高等学府——索邦大学。
2.启发《第二性》的女人们
一个女孩想要成为女人,总少不了生命中的女性榜样,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波伏瓦身边的女人当中,对她影响最深的女性,自然是她的妈妈弗朗索瓦丝。
弗朗索瓦丝虽然是银行家的女儿,但很不幸,刚长大成人就被着急地嫁了出去换彩礼钱。婚后倒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娘家和丈夫的双双破产,打那以后,丈夫一蹶不振,整天游手好闲,她一介女流,不得扛起家庭的重担。
弗朗索瓦丝的婚姻失败了,她就把女儿波伏瓦逼得很紧,要求女儿守“女德”、晚上不外出,不让去酒吧和咖啡厅。甚至波伏瓦每次回家,她都要闻闻女儿身上有没有烟酒味。除此之外,她还疯狂逼婚,一会儿给波伏瓦拍相亲照片,一会儿给波伏瓦张罗饭局,甚至在街上撒泼打滚,就因为她自己看中的未来女婿没给波伏瓦求婚。
有这样一个亲妈,不难想象,波伏瓦过得很压抑。从妈妈身上,她看到了没有自我的婚姻对人的摧残。
除了自己的亲妈,还有一个女人对波伏瓦影响也极大,那就是好闺蜜扎扎。
扎扎是个聪明美丽的富家千金。她和波伏娃朝夕相伴、学习也都很好,一起考上了索邦大学。可没成想,扎扎大学上到一半,就被迫退学了。为什么呢?原来扎扎的父母发现女儿偷偷地谈恋爱,对象还是一个私生子,这对信仰天主教的扎扎父母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
为了不让扎扎继续恋爱,他们让扎扎退学了,一会儿把她软禁在家中,一会儿把她送到德国去。扎扎的母亲还偷偷地和男方谈话,让他离开扎扎。几经折腾以后,扎扎绝望了,她积郁成疾,突然高烧不退,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扎扎的死给了波伏瓦巨大的打击。波伏瓦一直觉得扎扎非常优秀,如果不死,会有很光明的未来。但她就这么死了。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女人一旦被婚姻和礼数束缚,那么她的生命将会是何等的脆弱。
波伏瓦把这些观察,在日后凝结成了她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第二性》。在这本书以前,还没有什么人系统地描写女人的处境。书中的思想复杂深刻,但其要旨可以被归为两个问题:
第一,什么是女人?
波伏瓦的答案是:“女人是男人所不是的”。 比如我们听到“司机”,第一反应就是一个男司机。而如果一个女人开车,就得特地说是“女司机”。在圣经里,夏娃是用亚当的边角料——肋骨做的。在男权社会里,女人也像是那条多余的肋骨一样,一切标准都是男人制定的。
第二,女人为什么会成为“女人”?
波伏瓦的答案是:“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成为的。”波伏瓦的妈妈,是在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和法国社会中熏陶出来的;波伏瓦的好友扎扎,也是被封建礼数压抑了个性才抑郁而死的。这些都是社会结构对个人的压抑。
从母亲、好友的生命历程中,波伏瓦看到,女人要超越“第二性”,必须要看到自己是如何成长为自己的,并在认识的过程中解放自己,才能实现对性别的超越。
3.令人津津乐道的多角关系
17岁那年,波伏瓦考上了法国的索邦大学。这里附近有很多大学,用现在的话讲,就像一个高教园区,学生们也经常会跨校交流,结成学习小组。波伏瓦就是在学习小组中认识了萨特。
萨特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读书,是远近闻名的高材生。两个人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从哲学到人生,无话不谈,就连参加中学教师资格考试的时候,也像约好了似的,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慢慢地,爱情就这样发生了,只不过他们的情感关系,似乎格外别致。其中最别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那个著名的
“爱情契约”
。
萨特是个男人,在巴黎学术圈的名声也比波伏瓦大,还一直有个远大的理想:成为伟大的作家。他认为,要当大作家,就要保持单身,方便体验生活。那这么一来,他的个人志向就和爱情有了冲突。
于是,他就提出约法三章。首先,两人永远是彼此的灵魂伴侣,但同时,他们也可以有各自的情人,互不干涉。波伏瓦接受了这个契约。
另外,感情生活从来不是波伏瓦的全部。从她的日记里,我们可以看到,她要求自己每天读书四个小时、写作四个小时,等等。比起谈恋爱,她还是会花更多时间独自做学术、思考哲学问题,积攒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甚至,早在萨特提出来要搞什么“爱情契约”之前,波伏瓦就已经在思考:她对萨特的爱,和对其他男人的爱,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她该如何平衡对不同的人的爱呢?她的结论是,“要把每一个情人当做唯一去爱”,全身心地投入每一段感情。
只可惜,这个看起来“两全其美“的契约,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伤害了不少人。比如,波伏瓦曾经把自己的一个女学生带入和萨特的关系中,之后又意外地爱上了这个女学生后来的未婚夫,结果把几个人的关系搞得一团糟。后来,他们甚至有了个共同的情人,两人为此争风吃醋,不是萨特嫉妒波伏瓦,就是波伏瓦受不了萨特。
作为哲学天才,作为总是最受瞩目的那一群人,年轻的波伏瓦从来没见识过生活的毒打,才敢追求所谓极致的自由,玩这种危险的爱情游戏。但在经历过二战、认识到世界的参差以后,波伏瓦又一次成长了,她学会直面内心的情感、承担起亲密关系的责任来,也对于“爱情契约”中自己的位置有了更多的思考。
4.内心的战争与外界的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波伏瓦正是而立之年,无拘无束的自由时期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与危险的战争时期。在战争爆发之后,萨特决定上前线参战,两个人终于暂停了混乱的感情冲突。而这个时候的波伏瓦,生活也充满了动荡,不但要在炮火连天中保住自己的小命,还要直面内心的妖魔,重塑自己对哲学和爱情的认识。
波伏瓦住在巴黎,是法国的首都,成天都有轰炸机飞过,爆炸声和警报声到处都是。这种紧张的战时状态,让波伏瓦天天都在为萨特的性命担忧,也让她开始更加关注政治问题。
在过去,波伏瓦认为现实政治并不重要。一个哲学家就应该保持纯粹的理性、冷静地旁观世界的变化。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在这世上的普通人,对于就在身边的战争,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慢慢地,她树立起了反对战争的基本态度。但是,尽管如此,因为生活所迫,波伏瓦还是做了一些违心的事。
有个家长一直看不惯波伏瓦的做派,觉得她太放荡,引诱自己的女儿走向堕落。趁着新政府建立,这位家长就写了一封举报信,说波伏瓦明目张胆地当情妇,上课教授同性恋文学,还拉皮条,把自己的女学生介绍给其他男人。
就这样,波伏瓦被吊销了教师资格证,丢了工作。为了维持生计,她不得不拉下脸,去给维希政府的电台写稿子。要知道,那会儿的维希政府,就相当于抗战时候的伪政府。
本来,无论波伏瓦的私生活再怎么混乱,至少她的学术品格还是无可指摘的。可以说,战时的波伏瓦迎来了人生中的最低谷,一步错,步步错。个人声望跌到最低,收入也十分微薄,平时没有什么社交活动,深居简出。但就在这最艰难的时刻,波伏瓦仍然在展现着她自律、天才的一面。
在炮火声和舆论的骂声中,波伏瓦潜心阅读名家作品、坚持写作,什么时间写作、读书、和人约会,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雷打不动。甚至她的情人都抱怨,说她就像个上了发条的闹钟。就这样,在二战时期,她竟然还完成了两部小说,《女宾》和《他人的血》。
在最艰难的时刻仍不放弃对智识的追求,不断反思自己的人生和思想,堪称是一场内心的硬仗。而更令人佩服的是,波伏瓦打赢了。
5.在成见与偏见中苦苦反击
二战结束以后,波伏瓦的两篇小说顺利发表,在巴黎的作家圈子里初露锋芒。与此同时,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也早一步出版。
战后的社会,充满了怀疑、空虚,和意义的丧失,而他俩的书都和存在主义哲学有关,恰好对上了大众的胃口。一时间,法国的杂志报纸上,到处都是萨特和波伏瓦的名字。他俩还合办了一个名叫《摩登时代》的杂志,用来宣传他们的存在主义思想。
但是,尽管波伏瓦的声望触底反弹,她还是无法逃离大众的审视和偏见。这些偏见,又被她的女性身份放大和激化。其中,大家最怀疑的,就是波伏瓦的个人能力,觉得她就是一个抱着萨特的金大腿。
当时的法国媒体,喜欢把波伏瓦叫做“萨特的圣母”。圣母这个词,哪怕在西方的文化语境里面,也是明褒暗贬。为什么呢?很多神学家说了,圣母是人类服从性的代表。她是生了耶稣不错,但她之所以能生下耶稣,完全是因为她虔诚祈祷、完全服从于主。
所以说,媒体把波伏瓦形容成萨特的圣母,其实就是在挖苦,说波伏瓦就是一个“萨特主义者”,没把她的思想独立看待。
等到《第二性》一出版,宣扬女权的波伏瓦就成了各路评论家们的活靶子。说波伏瓦就是把自己混乱的私生活代入到写作之中,说她就是一个“怨天尤人、自卑厌世、焦躁易怒的疯子”。
还有不少人继续把《第二性》和萨特相捆绑,说这是萨特的构想,波伏瓦是受到萨特的启发和建议才写出了这本书。
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诽谤和辱骂,波伏瓦展现出了勇敢又强大的一面。面对别人的猜忌、怀疑和谩骂,她没有忙着,而是从容不迫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五年过去,她磨出了又一部小说,《名士风流》。
《名士风流》竟然得到了一致好评。1954年,波伏瓦获得了“龚古尔奖”,这也是法国最负盛名的文学奖,给当年质疑她的黑子们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就这样,波伏瓦经历盛名、又经历嘲讽,越活越通透、越活越有魅力。就算到了老年,她仍然活出了一种独属于自己的节奏和风采。
在上了年纪以后,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影响力,开始尝试引领一些社会运动。
首先一个当然是女权运动。
波伏瓦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希望用自己的人生经历,鼓励其他女性开眼看世界,活出不一样的精彩。在回忆录出版以后,她收到了很多女性读者的来信,为此,她每天专门划出一小时的时间来写读者回信。对于一些特别想要走上文学道路的女性,波伏瓦甚至还会安排亲自见面。
正是通过这些读者来信,波伏瓦认识到,在女权方面,她不止可以出版作品,还可以做很多实事儿。于是,她发起了“选择”运动,关注堕胎问题、要求女性的生育权,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不少关于性别的社会调查,关注女性面临的家庭和事业冲突。
1980年4月,萨特去世,波伏瓦没有发声,只是痛哭了几天,然后默默遵照萨特的遗愿,将他的书信出版,然后继续投入到女性解放的运动中去。六年以后,波伏瓦停止了呼吸。
回到这本书的题目,波伏瓦如何成为她自己?就像本书作者所评论的那样,“没有人能孤独地成为她自己”。波伏瓦能成为她自己,既是因为她持续不断的学习、批判和自省,也是她与她所经历的一系列事件、一系列人、整个巴黎乃至世界不断互动的结果。
编辑|凉山
排版|凉山
路上读书:全球名校博士30分钟精读一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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