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小提琴学派的开山鼻祖是奥尔,他麾下的圣贤弟子游走遍播于欧美,掀起了小提琴演奏史上的“第三次高潮”。苏联十月革命后,除奥尔本人以及他那几位早早就在西方立足并扬名立万的弟子埃尔曼、津巴利斯特、海菲兹和皮亚斯特罗等之外,留在苏联国内的小提琴家群体就被称为新俄罗斯学派或苏联小提琴学派。多少年来,这一约定俗成的称谓沿用至今。然而,细究之下发现此称谓并不确切,所谓的新俄罗斯学派或苏联小提琴学派似乎倒更应称之为乌克兰学派,或至少是乌克兰系才是,因为该学派的大部分优秀代表如大卫·奥依斯特拉赫、柯冈、波利亚金(Milon Poliakin,1895-1941)、西特科维茨基(Julian Sitkovetsky,1925-1958)和瓦伊曼(Mikhail Waimann,1926- )等莫不出自当年的乌克兰境内。追根溯源起来,以圣彼得堡音乐学院为大本营的奥尔学派之所以能在偏远的乌克兰繁衍出提琴大师的种子,不能不提及斯托利亚尔斯基(Petro Stolyarsky,1871-1944)——一位不能与他那些声名显赫的师兄相比的奥尔弟子。斯托利亚尔斯基一手栽培出了大卫·奥依斯特拉赫和纳辛·米尔斯坦这两位名震琴坛的双子星座。而今天要说的这两个提琴之家也都是与这位“乌克兰提琴之父”有着直接的渊源师承关系,他们就是伊戈尔·奥依斯特拉赫家庭与阿尔伯特·马尔科夫家庭。
伊戈尔·奥依斯特拉赫和瓦列里·奥依斯特拉赫(Igor Oistrakh and Valery Oistrakh)
众所周知,伊戈尔·奥依斯特拉赫是大卫·奥依斯特拉赫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与斯托利亚尔斯基扯上干系呢?
当年大卫·奥依斯特拉赫赢得了乌克兰小提琴比赛的第一名,在初步确立起自己的名声之际,22岁的大卫即与一位名叫塔玛拉的女钢琴家结成眷属。次年他们的独生子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伊戈尔1931年4月27日出生于敖德萨,与人们通常的认识不同,小奥依斯特拉赫的第一个老师并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位名叫瓦莱丽娅·梅伦布罗姆(Valeria Merenbloom)的女教师。 为何大卫一开始不亲自教儿子拉琴?很可能当时的大卫虽然琴艺已显卓越,但还未能在重大的国际赛事上得奖,演奏的足迹也还未能踏出乌克兰以外的区域,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修炼琴艺。那位瓦莱丽娅尽管称得上是位优秀的提琴教师,但年幼的伊戈尔性格中充满着叛逆:“我得承认从早年起我就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孩子,在拉琴时喜欢按我自己的方式去展现自我。”可以想见,这师徒俩的关系相处得并不融洽。到了上学得年龄,伊戈尔进了莫斯科的中央音乐学校,一开始也还是由瓦莱丽娅教。“她教我的头一节课就是学习维厄唐的《热情幻想曲》。当我刚开始拉时她似乎被震着了。很显然她认为在我的那个年龄是
不应该有自己的个性的。”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改换门庭。于是在伊戈尔12岁那年, 一位新的老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是斯托利亚尔斯基。
在这位自己父亲的老师面前,伊戈尔纵使叛逆成性也不能不有所忌惮,更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位德高望重又技艺精湛的老师呢。伊戈尔折服于斯氏的琴艺和人品,潜心攻读。这个阶段的学习对他获益匪浅,他自谓每次到斯氏那里上完课后都会生发出无穷无尽的练琴欲望和激情。只是到18岁左右伊戈尔才成为父亲大卫在莫斯科音乐学院的正式学生。不久,在匈牙利布达佩斯举行的“世界青年联欢节”小提琴比赛中,伊戈尔脱颖而出夺得了比赛的第一名。伊戈尔曾说:“父亲对我的教学非常细心,一丝不苟。尽管有无数的学生和音乐会在等着他,然而他还总是抽出空来每天为我做一点小小的示范,这对于成长中的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这样的学习持续了几年,直到有一次大卫经过了一个长时期的旅行演出归来,他还未来得及坐稳歇息,伊戈尔就对着风尘仆仆的父亲拉了一首波兰小提琴家兼作曲家列宾斯基所作的《军队协奏曲》,他演奏之成熟流畅令大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然是一位专业级的小提琴家了,伊戈尔的学琴生涯至此画上了一个句号。伊戈尔在乐坛上真正成熟起来是在1952年。是年,21岁的伊戈尔参加了在波兰卢布林举行的第二届维尼亚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他以其扎实的基本功和娴熟过人的技艺力压同胞尤利安·西特科维茨基和东道主选手波兰女小提琴家维尔科米斯卡(Wanda Wilkomilska,1931- )而勇夺桂冠。伊戈尔的夺冠不仅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为父亲出了一口气。因为在战前1935年的第一届比赛上大卫·奥依斯特拉赫正是在决赛中以微弱的劣势败在了比自己小11岁的法国琴坛才女内弗(Ginette Neveu)的手下而痛失金牌的。在赢得了金奖之后,以后的艺术之路就走得相对顺当了。
然而,在当时的苏联,甚至东欧乐坛伊戈尔要想完全彻底地摆脱父亲的巨大光环毕竟还是不现实的。事实上,大卫也在尽自己的一切可能提携着儿子,使他在艺术的舞台上能够走得更远。于是,父子俩的关系由师徒演变成合作者,他们时常举行二重奏音乐会,而当儿子演奏小提琴协奏曲时,父亲就担任乐队的指挥,这便有了今日传世的那几张唱片。除父亲以外,伊戈尔也与另一位提琴大师、父亲的好友梅纽因合作过巴赫的《D小调双重协奏曲》,他还曾与大提琴泰斗卡萨尔斯一起表演过三重奏。与那些道行高深的大师合作都使他的艺术日趋完美。1999 年伊戈尔到中国访问演出,音乐会上为他伴奏的是他的夫人。或许在我的心目中早已将大卫·奥依斯特拉赫的琴声奉为胜境天籁、超迈绝伦,所以伊戈尔的演出最多只能 算是不过不失而已,其父宽宏壮美的音色难觅其踪;大卫琴声中最感人心扉的温馨高雅的美感在这里几成奢望,更主要的是伊戈尔缺乏其父在舞台上那种立地生根、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此时伊戈尔应该还未到技艺大衰退的年龄,由此推论,也许他一生就从未达到过父亲的艺术高度。伊戈尔对人们总把他们父子俩的演奏归为一谈而大喊冤枉,说实在的两者的演奏风格是相当不同的。举例来说,同样是演奏哈恰图良的协奏曲,伊戈尔的处理就更自由和更具狂想色彩,以区别于父亲经典式的高贵端秀。西方的评论家也总喜欢把他的演奏与其父亲作比较,也许当一个评论家在评价他父亲更古典些而他更浪漫些时,另一位评论家则在作着观点截然相反的论述。“也许我年轻时更偏重于技巧,现在我的演奏更沉稳些了。但是我有一点要告诉你们,那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演奏得像我父亲一样,我不想成为一个父亲的拷贝。”伊戈尔对采访他的记者如此说。
伊戈尔的妻子也像他的母亲一样是位钢琴家。不过,如同他母亲塔玛拉那样只留得一个名字,纳塔丽娅· 泽萨洛娃(Natalia Zertsalova)的生平传略也在相关的典籍和网络世界里遍寻不着。他们也有一个独子,他就是奥依斯特拉赫的第三代传人——瓦列里·奥依斯特拉赫。鼎的祖父。也许隔代亲情是人类社会一种普遍的现象,大卫对这个孙子格外宠爱。在瓦列里刚懂事起就耐心地并满怀喜悦地手把手教他练琴。上学时瓦列里进的是莫斯科中央音乐学校。毕业后他进入格温辛音乐学院,这时大卫已经去世,瓦列里便投入名师布朗教授(Zakhar Bron)门下继续深造。布朗教授也是伊戈尔在莫斯科音乐学院的同事,自然倾力为之。继承祖、父两代音乐基因的瓦列里14岁即登台亮相,举行了他的首次独奏音乐会。从音乐学院毕业以后,仿佛是当年景象的再现,瓦列里与他的父亲又共同站在了首都的音乐舞台上。在以后的岁月里父子两积累起了数量可观的小提琴二重奏曲目,他们的足迹也遍及东、西欧、北美和澳洲。作为独奏家瓦列里曾与包括马祖尔、罗杰斯特文斯基、费多谢耶夫等在内的著名指挥家和一流的交响乐团合作举行协奏曲音乐会。1999年,38岁的瓦列里成为奥地利萨尔茨堡莫扎特管弦乐团的指挥,同时他也是著名的弦乐四重奏组——阿马迪乌斯四重奏的首席小提琴和梅纽因音乐学校的小提琴教授。
瓦列里的外貌长相也刻着奥氏家族的深深烙印,鼻大口方,天庭饱满,年纪轻轻却早已谢顶。他的演奏姿势也极像他那位伟大的祖父。颇有意思的是在一款由Doron Music唱片公司发行的小提琴二重奏唱片封套上,伊戈尔与瓦列里各执一把小提琴,相视莞尔,乍看活脱脱是一对“哥俩好”而非父子档。不过,瓦列里有感于奶奶塔玛拉的湮没无闻,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妈妈“重蹈覆辙”,因而发起组织了以他父亲名字命名的“伊戈尔·奥依斯特拉赫钢琴三重奏组”和“奥依斯特拉赫室内乐团”。由他们全家演奏的一张含有巴赫、普罗科菲耶夫、伊萨依和莫斯科夫斯基作品在内的唱片,即印证着这个音乐世家的薪火相传,也抒发了他们对艺术孜孜以求的共同心声。
(未完待续……)
以上图文均选自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国际乐坛上的名门望族 30位享誉世界的音乐家与他们的音乐家族》夏 宏 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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