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疑大师，你究竟有几个金发女郎？

40 年前的今天，世界悬疑电影大师希区柯克，在洛杉矶家中去世。

他出生在伦敦的一个天主教家庭，原名 Alfred Joseph Hitchcock。大家一般叫他 Hitch，因为他讨厌名字里有个 cock（丁丁）。

从默片时代到有声片、彩色时代，他在 60 年的创作里，共拍摄了 50 多部电影，监制了数百集电视剧，拿奖无数。2007 年，英国电影杂志「Total Film」评选「史上百位伟大导演」，他排在第一位。

可我们一直推崇他的时候，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在他的电影里，除了麦高芬（推动剧情线索，却子虚乌有的东西）的设置、他的客串彩蛋、片中有点痞但肯定无害的中产男、性、心理学之外，最有代表性的还有他的金发女郎（Hitchcock Blonde）。

2003 年 4 月，话剧「Hitchcock Blonde」在伦敦皇家宫廷剧院首映，讲的是两个电影研究者，根据 1919 年一部以金发女子为主题的短片，重新研究希区柯克作品的故事。

而在真实的 1919 年， 希区柯克还只是个电讯公司的技术员。那一年，他在企业杂志上发表了短篇小说「麻醉剂」，在类似凶杀场景中构建了一个正在拔牙的妇人的梦境。

他的这些犯罪想象，其实都源于小时候被神父打手心、被警察关押。

第二年，他以字幕员的身份进入电影圈。接着，他认识了终生的伴侣，电影剪辑师 Alma Reville，并以强调罪孽转移的电影「房客」，变成了继卓别林之后的英国影坛新星。

至于金发女郎的设定，他在成名之后曾说， “金发美女是最适于作为谋杀对象的，当红色的血液从她们雪白的皮肤上流出，是多么美丽啊！”

对此，有种说法是在他七岁时，家附近曾发生过一起毒死金发女郎的事件。这要说是性癖，也说得过去，就像让波兰斯基着迷的水场景和未成年少女。但希区柯克没有诱奸丑闻，他只是在电影里满足对金发女郎的幻想。

整个过程，就是一个早婚直男的衰老史。

他第一部真正的作品「房客」中，凶手接连杀死了八个金发女郎。此后几乎每一部影片，他都会起用金发女子作为女一号。

玛德琳·卡洛（Madeleine Carroll） ，被公认为第一个希区柯克御用金发女郎。

在 1935 年的「三十九级台阶」里，玛德琳扮演了一个先是告发男主，然后和他亡命脱逃的俏女子。

第二年，她又在「间谍」中扮演了和情报员丈夫追踪间谍的妻子。而在黑白电影时期，最常使用在脸部特写上的布光是三灯布光法。

在这之下，一个金发碧眼细眉毛的女性，发丝透亮，面部白皙，双眼极具高光，完全不输现在的美颜。

那时候的金发女郎，虽然还是有点傻白甜人设，但已经在往希区柯克的标准上靠近了， 美艳外表、高贵气质，面冷心热、难以捉摸的结合体 。

也就是在那个阶段，希区柯克的间谍惊悚片开始模式化： 谍战悬疑片与欢喜冤家式爱情喜剧的结合，以及「最后一分钟营救」的设置。

主角，一直暧昧地卡在正邪边缘。

导演们很爱御用演员，但绝不只用一个。

1939 年 3 月，希区柯克一家移居到美国洛杉矶，开启了他的好莱坞时期。同年秋天，他执导了电影「蝴蝶梦」。

主演 琼·芳登（Joan Fontaine） ，因为在某次晚会上，结识了黄金制片人大卫·O·塞尔兹尼克（David O. Selznick），借此成功当选这部影片的女一号，并首次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女主。

在这部影片中，一直没有出现的角色「丽贝卡」贯穿始终，让芳登扮演的女主一直在不安和恐惧中挣扎。

而这就是希区柯克在这阶段最被称赞的「虚实人物」。

他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来创造角色，一种不存在的存在。而金发女郎，在这个阶段就是「精神分析女性主义」的一个研究样本， 是希区柯克这个作者，内心里对两性的割裂和揉合。

第二年，芳登再度和希区柯克合作，和男主角加里·格兰特（Cary Grant）一起出演「深闺疑云」，并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女主，成了 希区柯克电影里唯一拿下小金人的女演员 。

她其实是个在日本出生的英国裔美国籍女性，发色有点金色偏棕，表情总是柔弱无辜又惊慌失措。但这种矛盾恰恰吸引了希区柯克。

多地文化的混杂加上从小多病、父母离异，她一直处在敏感紧张的状态。情绪化到惹毛过加里·格兰特。

而她和同样是奥斯卡影后的姐姐，奥利维娅·德哈维兰（Olivia de Havilland），长达数十年的矛盾，至死都没有化解。

这段时期，希式风格越来越成型，人物不再是简单的欢喜冤家，而是有了弗洛伊德式的精神分析，视听在原有的哥特风上加入了更多虚实的元素，从英国的保守派走向了好莱坞的工业体系。

特吕弗把他奉为精神导师，说他是「作者电影之父」， 在好莱坞工业体系下完成了自己的作者表达。

被称为「好莱坞第一夫人」的 英格丽·褒曼（Ingrid Bergman） 和「摩纳哥王妃」 格蕾丝·凯利（Grace Kelly） ，撑起了希区柯克的全盛时期。

但也是因为这两个金发女郎，希区柯克后期有了巨大波动。

英格丽·褒曼，瑞典国宝级女演员，曾获三项奥斯卡。

她高个子、大骨架，和以往的金发女郎有很大反差。但外表冷酷私下豪放，这点吸引了希区柯克，两人甚至一度传出绯闻。

之前一直说「演员就是牲口」的希区柯克，在褒曼这里成了一个温柔的胖子。

他放弃了拍女明星惯用的低亮度照明法，反倒用强光来替代，因为他说“ 褒曼不需要灯光的帮助 ”。他也曾坦言，他设置一场男主与褒曼的吻戏，就是要作为自己的替身。

他甚至邀请了超级服装设计师伊迪丝·海德（Edith Head）为褒曼设计服装，宽肩、海军风和大开背的黑色礼服，都是为她量身定做。

他们一共合作了三部影片「爱德华大夫」、「美人计」、「历劫佳人」。最终褒曼与意大利导演罗伯托·罗西里尼相恋，她和希区柯克的合作也就此中断。

「历劫佳人」五年之后，希区柯克通过一卷 1950 年的废弃广告试镜，发现了他 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主角 ，格蕾丝·凯利。这时候，他也开始了彩色电影的黄金时代。

希区柯克曾形容凯利，“ 温文尔雅，却充满了巨大的爆发力，犹如尚无人触及的奥林匹亚冰山，山底下蕴藏着无穷的火和热。 ”

当时刚出道不久的凯利，以 1.4 万美金的片酬出演了希区柯克的「电话谋杀案」，扮演一个偷情的人妻。拍摄仅仅用了 36 天，却是首次采用立体电影技术拍摄，在如今仍保持悬疑代表作的地位。

由于过分喜爱凯利，希区柯克开始为她量身打造角色。同一年拍摄的「后窗」也是经典之作，虽然故事围绕男主，但推动所有情节发展的是凯利扮演的女主。

而那个瘸腿的男主，也是希区柯克的替身，幻想着被亲吻。第二年的「捉贼记」，虽然没有前两部那么厉害，但塑造了一个幽默的凯利。他们合作的三部电影里，凯利扮演的都是个赢家。

希区柯克镜头下的她从容优雅、机智果断，想要的都能得到，无论是男人还是利益。 这几乎是一封中年男人对挚爱的情书，每个字都看不到一点控制欲 。

而带凯利去摩纳哥拍片，成了希区柯克最后悔的事。她很快和摩纳哥王子恋爱，并嫁入王室。之后，希区柯克拍摄「群鸟」、「艳贼」都曾力邀凯利，却被摩纳哥民众反对。两人的银幕缘分就此结束。

可也就是在这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时期，希区柯克的电影作者性更加明显，无论「爱德华大夫」里的超现实主义精神困境，还是「后窗」这种影像和角色的双重对照。

但，他对女性的那一种控制欲，很快就回来了，他认为自己被背叛了。

有学者通过希区柯克的作品分析过，他偏爱使用金发女郎，是因为 他可以完全控制完美女性，而这是一种性压抑 。

在失去完美缪斯之后，希区柯克对金发女郎的态度，几乎变成了一种强迫。

金·诺瓦克（Kim Novak） ，在 1958 年出演「迷魂记」，这是希区柯克影史的丰碑之一。她凭着法式螺旋卷发造型，成为那个年代好莱坞性感的象征。可希区柯克并不满意她。

而这部电影里一人分饰两角的设定，足以证明他「 爱一个人就是要控制 ta 成为另一个人 」的想法。

爱娃·玛丽·森特（Eva Marie Saint） 在和希区柯克合作之前，就已经拿过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1959 年拍摄的「西北偏北」，让她成了当时的实力红星。

戏中 飞机追逃场景更是成为日后场面调度的典范，比如 007 。但他们俩的合作也仅此一次。

而在 1960 年拍摄的「惊魂记」中同时启用了两名金发女郎， 维拉·迈尔斯（Vera Miles） 、 珍妮特·李 （Janet Leigh） 。这部成本仅 80 万美元的电影，一举造就了悬疑电影的精神分析范本，浴室杀人的场戏也成为了经典恐怖场景。

而其中谋杀金发女郎的设置，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希区柯克。

蒂比·海德莉（Tippi Hedren） ，1963 年出演希区柯克拍摄的「群鸟」。人们说她是「披了冰冷薄纱的金发美女」。

她梳得高高的头发、毫无瑕疵的皮肤、略微有些苍白的肤色、及膝裙和高跟鞋的固定搭配，都让人觉得冷艳。

但当时的蒂比在拍摄过程中受尽折磨，群鸟攻击女主的场戏并非特效，真实惊悚的拍摄让蒂比后怕。更可怕的是，希区柯克对她有极其强烈的占有欲，不允许其他人碰她，还会跟踪她。

2016 年，86 岁的蒂比在回忆录爆料了希区柯克曾在「群鸟」拍摄过程中性骚扰自己，要求她摸自己、还有在汽车后座试图强吻她等等...

也就是在 1964 年左右，希区柯克的黄金时代结束。

这个阶段金发女郎的角色设定，都和他在深爱凯利时，完全不一样。她们依旧美艳、聪明、心思缜密，但最终普遍都以失败告终，要么被男人征服，要么以死亡结束。

这就像希区柯克的传记「这只是一部电影」中，多次提到的「 演员就是活动道具 」的概念。他不再迷恋这些金发女郎，更多的是控制。

昆汀恋脚，吴宇森没白鸽不行，那放在希区柯克这里就是金发女郎，就算一直有种说不清的互虐关系。

他曾说，“ 悬念就像一个女人。想象空间越多，就越兴奋。 ”所以，他挑选出来的金发女郎，无论是演员本人或是那个角色，都是优雅而老练，冷艳而又随时带着性的魅惑。

他的电影被很多心理学者研究，认为他可能在潜意识中藏有弗洛伊德理论中的「男性无意识」，和由女性引起的某种「阉割焦虑」。

他电影里各种人物的窥视，可能是他对外部环境某种戒备的体现；他对幽闭和束缚的迷恋，可能是小时家庭环境压控下的报复...这些在业内，争论不休。

但这些「可能」也是他逝世 40 年后，我们还在看他、讨论他的原因吧。

撰稿：张忌安

图片、资料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