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世》的片头，她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我叫杜可萌，今年 13 岁。我们得了一种病，叫做恶性骨肿瘤。这是一种可怕的癌症，多发在孩子身上。

得这种病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三。这是什么概念呢？

我算过，这相当于你连续抛 22 次硬币，都是正面。 ”

我们通常以为，得了癌症的病人，状态肯定不是那么的好。

但她却是个意外：

她晚上坐在病床上，特别兴奋地对着摄制组讲了一个她自娱自乐的方法：

把手举过头顶，五指张开，你就给自己放了一个烟花。

一次还可以放两个哟！

对于她的去世，大家都觉得很意外。

因为她一直都在更新自己的微博和公众号，分享自己的近况。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她去世这件事儿，并不是一件完全悲伤的事。

在她的公众号留言里，我看到有人在谢谢她：

——我是抑郁症患者，谢谢你给了我力量。

有人在跟她述说自己的近况：

——萌萌，我最近病情好一点了。

有人因为她想影响更多人：

——因为你，我想在临床医学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这几天，我和《人间世》第一集的导演 谢抒豪 ，还有杜可萌的主治医生 华莹奇聊了聊。

然后我发现，一个 14 岁身患重病的小女孩儿，居然能这么有力量。

而这种力量，能吸引更多力量。

《人间世》是一个记录医院日常的纪录片。

这里有新生命，也有重症病房的人。

这段拍摄经历，对于摄制组来说，其实是一件挺艰难的事。

但是，拍摄杜可萌故事的导演谢抒豪说，是杜可萌的支撑，自己才有勇气拍完这支片子。

当我向医生和导演问起对她的印象时，他们给了我一个几乎同样的回答：

“她身上有20岁大人的成熟，却依然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单纯、开朗。”

导演在病房里第一次见到她，她就主动介绍：

这里是“美少女病房”。

这个病房里的孩子，都患了一种罕见的癌症，恶性骨肉瘤。

但每新进来一个孩子，可萌就会首先跟她们八卦：

医院里哪个医生长得特别帅，哪个医生又特别凶。

她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他有时候对可萌比较严肃，可萌就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吐槽他：

为什么对其他的小朋友那么温柔，对我却那么凶。

新年夜，她举着手机去拍，在医院里问别人的新年愿望。

先是问了医生，医生说：

希望你们新年健健康康。

然后是同病房的哥哥，哥哥说：

希望病早点好。

然后拍到了病友的妈妈，妈妈特别害羞地使劲儿躲开，说：

萌萌，你不要找我啦！

在这个时候，这里快乐得让人意识不到是病房。

她还特别喜欢 cosplay，医院给他们组织的新年活动里，她扮成了拳手。

还有拿着武器狠狠对抗癌症的小萝莉。

她写自己的公众号，画风都是这样的：

还给自己写了一首 rap：

她也分享自己的厨艺：

“想红”这件事儿，她也有很多话说，而且很傲娇：

希望别人是因为她的才华才喜欢她，而不是因为生病 。

化疗要掉头发，所以后来她就把头发剪成了光头。

然后，在公众号上分享了剪成光头的经验，罗列了光头的好处和坏处。

也有自己的搞怪动图：

她还写诗。

有的傲娇：

机会这种东西，

你爱要不要，

反正我要了。

-------萌萌阿

有的深情：

时光，是短暂的，

回忆，是欢乐的，

你们，是我爱的。

------萌萌阿

当然，让人最感触的是这首：

只有分别的时候，

才知道自己是个孩子 。

所以在下面这些时刻，你会发现，她也会有疲惫，想放弃的时候。

她毕竟才 14 岁。

华医生告诉我，她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会连发十几条微信“轰炸”他。

痰多了，怎么办 ；

能不能吃感冒药 ；

有时候坚持不下去，想退缩了。

她说，自己需要找人聊天，要不然会害怕 。

化疗快要结束的时候，可萌被确诊了肺转移。

原本非常高的治愈率，一下子到了 10% 以下。

她自己上网查，得到的结果都是，转移治不好。 觉得周围的人都骗了她，父母不跟她说实话。

这段时间里，她甚至停更了自己的微博和公众号。

甚至告诉医生：

她这个乐观使者有点累了，想卸下面具。

好在，医生还在安慰她，告诉她，还有希望治好。

对于可萌来说，这个跟他人沟通的过程，这个自我表达的过程，其实也是她在自己疏导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我后来还知道，她建了一个病友群。

她会详细地给他们按照，“ 刚确诊 ”，“ 手术 ”，“ 化疗 ”……这些类别进行分类。

她可能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排解内心孤独的方式，后来会打动和帮助那么多人。

节目播出之后，她的公众号和微博，一下子多了很多关注她的人。

有时候，一晚上就能涨 1000 多人。现在她的微博已经有 7000 多人。

每天都会跟很多人互动，回答他们的问题，安慰他们。

忙到连导演找她微信聊天都要排队。

这次我还联系到了她之前建的一个“哄睡群”。

群里的人告诉我，那时萌萌睡不着觉，喜欢听人唠嗑。

他们就自发地在群里聊自己的生活和事情，跟萌萌分享。

现在萌萌去世了，这个群还在。他们还在分享自己发生的新的事情。

导演告诉我们，萌萌曾经说：

当她觉得自己被很多人关心，也能帮到很多人的时候，她会觉得， 好好活下去，是一种使命 。

现在，被她鼓励过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也是我对这件事儿最感动的地方。

对于很多在节目播出之后认识可萌的人来说，她成了他们世界里的一束光。

哪怕她已经去世了，她带给他们的力量也一直在。

可萌的一位读者，在为即将到来的高考而担忧。

她很怕，高考成了她最大的噩梦，一直担忧自己会考砸。

在看到可萌的故事之后，自己突然不再害怕了。

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即便失败了也可以再来。

可萌去世之后，她的读者 @Idiot 通过了高考的自主招生。

他说，自己已经决定去学临床医学了。

他相信，有一天会攻克骨肉瘤的。

读者 @～皮卡丘 曾经是一名跆拳道运动员，因为疾病，她不得不告别自己的职业生涯。

《人间世》播出的时候，她刚刚结束自己第四次手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可萌给她带来了安慰。

后来她们辗转认识，可萌常常会鼓励她。直到去世之前，可萌还在询问她的病情。

如今，她在努力地康复，从疾病中走出来。

她说，疾病坚定了自己学医的志愿。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器官捐献的志愿者。

很多被她鼓励过的人，他们十几岁，二十几岁，刚上高中，或者刚刚大学毕业， 他们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上半场。

这看起来像杜可萌一个人鼓励了很多人。但事实上，这更像一场勇气的接力。

当一个人的勇气传递给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出更多份的勇气。

到今天为止，杜可萌去世24天了。

她曾经写过一条微博：

当你的前面全是阴影的时候，记得回头看看，那个方向一定有阳光。

这句话其实可以套用到所有人的身上。

我们不敢说能时时勇敢，但你总能看到希望。

杜可萌这集的记录片名字，叫《烟花》。里面有一句特别动人的话：

“生命对于谁来说都是短暂的，

每个人都像烟花一样，都会有自己最绚烂的时刻。”

但在黑暗里投出来的那道光，永远不会被忘掉。

生命没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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