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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文艺电影市场,文艺片普遍仍然是叫好却不叫座的景象,但作为文艺片的导演李崧鸣不想放弃文艺片的创作,“我未来还会不会拍文艺片?当然会!但我接下来会先拍两部类型片,有了盈余再回来拍文艺片,我不想因为个人情怀而让自己或伙伴们陷入窘境。
近年来,我国艺术电影在国际影展大放异彩。电影《故乡异客》荣获第15届FIRST青年电影展惊人首作、第12届北京国际电影节注目未来单元“评审团特别提及影片”、第8届重庆青年影展“最佳编剧”、第16届华语青年电影周“年度新锐荣誉特别提及”,入选第26届卡普里好莱坞国际电影节、第6届New era青年电影季 - 海浪新力量电影计划。
(第15届FIRST青年电影展 首映礼现场)
艺术电影对于开展电影艺术创新和前沿探索、提升观众欣赏水准等具有重要意义。在此,第一制片人对话了《故乡异客》的导演李崧鸣,感受艺术电影的魅力。
爱与成长的奇幻之旅,虚幻与现实巧妙重构
北京国际电影节评审团主席这样评价《故乡异客》:影片用一种罕见的凝视,让贵州深山大水的壮观奇景,成为整部影片的讲述支点。人的存在犹如大自然中的一石一木,生生息息,对比城区生活的幽闭空间,引发人对存在、对记忆的哲学思考。
(第12届北京国际电影节注目未来单元 颁奖现场)
作为首部电影长片,电影《故乡异客》以编剧兼导演李崧鸣的亲身经历为原型,带有浓烈的个人生活色彩。影片讲述卧病在床半身不遂的编剧兴贵,和悉心照顾他的女友晓洁与妈妈产生冲突,而后跌入人生低谷。康复之后,回到家乡创作剧本的他,与年迈的外婆、随后赶来的女友和妈妈一起,在错乱迥异的记忆迷局中踏上爱与成长的奇幻之旅……
《故乡异客》采用虚实相间的两段式结构,并置了大城市与乡村的生活,展示家庭生活的多面性。不同家庭成员对同一件事的叙述之间存在着冲突,甚至同一个人的不同叙述也会前后矛盾,这个极常见但是很容易被忽视的点在这部片子里被很好地呈现了出来。
李崧鸣分析起叙事结构,“电影里,同一件事,外婆在坏天气里跟晓洁说的是好的一面,在好天气里跟兴贵说的却是坏的一面。像不像太极图?黑里有白,白里有黑。像不像我们最亲的人?那些扎心的话,往往能对最亲的人脱口而出。而面对外人,却能顾及对方的感受,甚至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比如兴贵,跟妈妈和女友说话的方式就很直接,有时候甚至是以一种苛责的语气去表达关爱。但他跟前女友说话的方式就比较柔和了,还会顾及对方的感受......”
“鱼排”和“旧屋”,埋藏大量符号和隐喻
《故乡异客》以“戏中戏”的结构,对虚幻与现实进行了巧妙重构。重头戏“故乡”部分,在导演的家乡贵州毕节拍摄完成。在影片中,不乏浪漫和诗意的场景,李崧鸣分享称,“我是贵州人,剧本中描写的贵州都是我提炼出来的记忆中的贵州。贵州是一个‘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地方,贵州本身就有浪漫的气质,尤其是在冬春交际,阴晴不定。就像我们电影里的两段对比,不确定,但有魅力,引人思考。”
《故乡异客》的取景和制景都有着细致的讲究,同时埋藏着大量的符号和隐喻,“妈妈的家我们安排在一个鱼排上,这是我对故乡和对妈妈家的感受:身在故乡为异客,漂泊,没有归属感。外婆的家是我们找的一处废弃旧屋,这个旧屋子当初连门窗都没有,屋内所有的旧物件都是从村子里买或者借来的。我们选择这个旧屋,是因为它背有靠山,前有小路,侧面有竹林,空间感和层次感比较好,非常的落地,这也是我对外婆家的感受:稳固,有归属感。”
不难看出,《故乡异客》每场戏都只有一个镜头,而且都是固定机位、大景深。导演取消了摄影机的调度和镜头的分切,不仅减少了非职业演员的创作负担,也让画面显得很写实。
八十多岁的外婆,为影片贡献最动人的演出
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导演开始大胆启用素人演员担当主角。79岁的杨太义凭借《过昭关》入围最佳男主角,与王景春、徐峥、段奕宏等知名演员同台竞争。此外,近几年多部备受好评的“黑马”文艺片,如《路边野餐》《心迷宫》《冈仁波齐》《红花绿叶》等,主演也几乎都是全素人阵容。
在《故乡异客》中,除了青年演员叶麟圣、慈婉彤,让观众印象最深刻的是外婆的表现,外婆在说起她的童年往事时有两场戏,她以悲伤和洒脱两种不同的状态来演绎,她在片中贡献了不输专业演员的表演,让观众眼前一亮。
《故乡异客》里的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不识字,所有台词都是靠别人念给她听,才得以完成。导演李崧鸣在拍摄前心里也在打鼓,“我拿出两场完成难度比较高的戏来试,万一外婆的表现跌破了及格线,我们就不得不换人了,即使她是我的亲外婆。制片人肖肖当时在贵阳和遵义找了两位退休的老教授作为备选,如果外婆驾驭不了这个角色,那就第一时间调整。但外婆完成得非常好,外婆靠她自己的天赋获得了剧组伙伴们的信任和敬意。”
真实感是素人演员的天然优势,李崧鸣分享称,“有一场教外婆做太极操的戏,我提前学了去教外婆,她学了几遍之后就溜了,我把她‘抓’回来,我说,外婆你要跟我一起做,生命在于运动。外婆说,胡说,生命是在于劳动。说完,外婆扛着锄头向着地里走去。那一刻,我开始质疑我的固有观念和所受的教育。外婆一个没有念过书的老人,她说的话,完全基于她的生命体验,却更接近生活的本质。”
亲密关系不同视角解读,取舍与抉择交给观众
在《故乡异客》中,无论是男女之前的情感,还是母子、祖孙之间的情感描写,都刻画得非常真实,人物与人物之间的情感溢出银幕之外,直击观众心灵,并与之发生情感连接。观众可以根据自身的感情经验,产生不同视角的解读。
在创作《故乡异客》时,给导演也带来新认知,“我一直认为外婆非常想念已故的外公,采风的时候,我问她,你想外公么?她答,一点都不想,这个死老头活着的时候老是跟我吵架,他死了,我一个人反而更开心。那一瞬间,我是难以接受的。说完话,外婆拿起剪子就走到离家三十米外的外公的坟头,开始修理坟头的杂草。我说,清明节还没到,你怎么就开始修草了?外婆说,你外公活着的时候,头发稍微长了一点就嚷嚷着要剪,我想,他也不会喜欢坟头的草太长。那一瞬间,我有被感动到。外婆讨厌外公是真的,爱外公也是真的。哪一种亲密关系不是这样呢?夹杂着爱与恨,在二者之间来回摇摆!所以,《故乡异客》里的情节大多是暧昧的,有多种可能性,取舍与抉择靠的是观众自己。
在《故乡异客》中,还有一些关于原生家庭、关于亲密关系的记忆,导演曾苦苦追寻真相,但总是寻而不得。于是,他把记忆的落差和思考写进剧本,拍成电影,关于爱与恨,关于得到与失去......
选择情怀,能接受商业性流失
艺术电影注重导演个人的艺术表达,导演李崧鸣也不否认,《故乡异客》就有点情怀过度,“在创作之初我们就想得很清楚,我们要情怀,我们能接受情怀过度带来商业性流失的反噬。同时,商业过度也会破坏电影的品质,对于制片人或导演来说,需要平衡好情怀和商业的关系,作品性和商业性上都兼具的电影,往往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面对当下文艺片市场,李崧鸣也有着自己的看法,“众所周知,文艺片的市场回报率并不高,但是随着诸如《隐入尘烟》之类的文艺片的成功出圈,可以看得出来,观众的电影审美也在提高。一个良性的电影市场,一定是商业和艺术双开花的,我们的电影市场非常庞大,评价体系和观众的需求不应该也不会一直如此单一吧?即使过程中会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而带来暂时的失败,我们电影作者还是应该对未来保持期待,并努力改变能改变的部分!”
目前的文艺电影市场,文艺片普遍仍然是叫好却不叫座的景象,但作为文艺片的导演李崧鸣不想放弃文艺片的创作,“我未来还会不会拍文艺片?当然会!但我接下来会先拍两部类型片,有了盈余再回来拍文艺片,我不想因为个人情怀而让自己或伙伴们陷入窘境。我愿意期待中国未来的文艺片能在市场上表现得越来越好。作者和观众都需要成长,路虽远,行则将至嘛。”
2022-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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